“难道公子手中还真的存在世界地图吗?”等朱棣离开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过了片刻,张辅微微咬了咬嘴唇,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好奇,期期艾艾地看着朱高煦,轻声问道。其实,在他心中,对于朱高煦拥有世界地图这件事,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问朱高煦一遍,仿佛只有亲口听到朱高煦给出肯定的答案,才能让自己心中那股强烈的好奇与期待真正落地生根。
当然,除此之外,他更重要的目的是希望能借此话题,和朱高煦继续深入谈论这方面的问题。要知道,张辅虽然平日里给人的第一印象,从外表看举止文雅,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可实际上,他骨子里却是个实打实的武将,心中怀揣着热血与豪情,对建功立业有着无比强烈的渴望。
本来,张辅想着等到将来朱棣顺利将整个大明拿下,局势稳定之后,或许自己能凭借着一身本领,在军中崭露头角。可刚刚朱高煦讲述的那些关于世界地图的内容,却如同在他平静的心湖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让他的心直接热血沸腾起来。
现在的他还较为年轻,在燕军当中,有自己的老爹张玉,还有朱能等一众经验丰富、威望极高的前辈坐镇。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确实有着过人的才能,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太大的重用。毕竟,燕军不可能将重要的军队指挥权,轻易交到他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手中。
然而,有了世界地图就完全不一样了。张辅心中暗自思忖,等到大明江山稳固之后,再过个几年,那些老将们自然会逐渐退下。到那个时候,可不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天下了吗?世界地图的存在,无疑给他们打开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想象一下,自己能凭借着这份地图,带领大军开疆扩土,在那未知的远方建立不世功勋,威震天下,成为前无古人的名将,这是多么令人热血澎湃、畅快淋漓的事情啊!光是这么一想,张辅的眼神就变得愈发炽热起来。
张辅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朱高煦,那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一团渴望求知的火焰。在之前朱棣在场的时候,张辅处处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心中纵然积攒了再多的疑问,也犹如被绳索束缚住一般,不敢轻易问出口。毕竟,朱棣身为上位者,自带威严气场,让张辅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可如今朱棣一走,房间里只剩下石当和朱高煦两人。朱高煦与自己是同龄人,年龄相仿自然少了许多隔阂,而石当更是平日里和自己称兄道弟,关系极为亲密。如此一来,相较于之前,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于是,张辅鼓足勇气,大着胆子直接将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
而且,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张辅能隐隐感受得到,朱高煦对自己似乎还保持着一些善意。这份善意如同给张辅吃了颗定心丸,让他愈发没有了顾虑,也就更加无所畏惧了。
“这还有假,兄弟我跟你说,那世界地图我可也是看过的,刚刚公子和燕王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外面的世界之大超乎你的想象。”还没等朱高煦来得及开口回应张辅,石当就迫不及待地将那张宽大的脸猛地凑到张辅面前。他咧着嘴,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双手更是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模样仿佛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通过这夸张的肢体语言一股脑儿地传达给张辅。
吧唧吧唧嘴,石当一副极为亲热的样子,顺势将粗壮的肩膀搭在张辅的肩膀上。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贼眉鼠眼地问道:“兄弟,哥哥我再重新问你一遍,要不要投到我们新城这边?二虎你知道吧?”
“知道!”张辅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石当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出于礼貌与配合,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心中满是疑惑,目光中带着探寻,看向石当,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石当满脸神秘之色,身子微微前倾,近乎贴着张辅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啧啧啧,我可告诉你啊,现在二虎那可是在外面过得潇洒自在着呢。想当初他投入我家公子麾下的时候,我家公子那是一点儿芥蒂都没有,直接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看待。随后啊,更是大手一挥,给二虎配备了当时整个大明最为先进的转船。你猜怎么着?对方乘坐着这些先进战船,去的可是一个叫做什么欧洲的地方呢!”
石当这话还真不是在瞎扯。想当初二虎离开新城的时候,朱高煦确实是将新城里最为优秀的一批战船调拨给了他,让他带着这些精良装备踏上远航之路。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新城的造船技术又有了新的突破,那些曾经堪称先进的战船,放到现在已然算不得最为先进了,因为新城已经成功研究出更加优良的战船,性能和装备都远超从前。
“什么?”张辅听闻此言,忍不住惊讶地轻呼一声。他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惊叹。同时,他怀着深深的钦佩之情,目光投向朱高煦。在他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不愧是燕王朱棣的二公子,这心胸竟然如此宽广豁达。要知道,将领在外,手握重兵,一般的主公或多或少都会有所猜忌,可朱高煦却能对二虎如此放心,不仅毫无芥蒂地接纳他,还给予对方最大程度的优待,这份信任与气魄,天下所有渴望施展抱负的将领,恐怕几乎都会对朱高煦这样的明主心生向往吧!
见张辅脸上露出些许意动之色,石当心中一喜,知道有戏,于是决定继续趁热打铁。他拍了拍张辅的肩膀,一脸诚恳地说道:“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啊。现在扶桑周围可还有许多其余的国家呢,那些地方啊,可都是一片有待开拓的新天地。现在你若是跟着我们一同前去,以你的本事,在那边熬上三五年,只要你能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贡献,等到扶桑的局势走上正轨,你再去求求我家公子。你想想,我家公子在这方面一向是出了名的慷慨,又好说话,还能不给你一支海军出去大展身手、威风威风?到时候,你率领着舰队,在那广阔的海洋上纵横驰骋,那场面,啧啧啧,多威风啊!”
石当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麻雀,在张辅耳朵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那语速快得仿佛连珠炮一般:“老哥我就说句不中听的啊,兄弟你仔细琢磨琢磨,你在燕王手底下混,又能混出什么大成就来呢?你瞧瞧现在,就算你本事再出色,燕王如今还不是主要依靠朱能等几个老将?他们在前面挡着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崭露头角呢?等好不容易轮到你了,恐怕你年纪也不小了,那时候你还能在战场上征战几年?青春易逝,这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时机可就白白错过了呀!但是呢,我家公子就不一样了。我跟你讲,我这些燕王给不了你的东西,我家公子可都能痛痛快快地给到你。什么建功的机会,什么施展才华的平台,那都不是事儿。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呀,哥哥我可是真心实意将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交心话。”
石当一边说着,一边一脸真诚地注视着张辅,那张略显憨厚的脸,在这一刻竟真的给人一种特别值得信任的错觉。让人瞧着,仿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张辅的未来前途着想。
其实啊,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石当心里的小九九可不止如此。实话实说,石当对张辅这个人还真挺中意的,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人才。要是能和张辅成为同僚,以后一同共事,他自然是打心眼里高兴。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就想着要是能把张辅这种优秀的人才从朱棣那边挖走,朱棣肯定会感到心疼不已。只要一想到能让朱棣难受,石当就像着了魔似的,不遗余力地想要把这件事办成,仿佛这已经成了他当下最执着的目标。
刚刚朱棣在场的时候,石当心里就像猫抓一样,好几次都想插嘴说这些话。但他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此地,而且朱高煦也在旁边,要是贸然开口,万一引起争端,闹得不愉快就不好了。于是,他只好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把那些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而现在呢,朱棣前脚刚走,石当看着张辅,就好像看到了一只没人看守的肥羊,而他自己,可不就像那只早就垂涎欲滴的大灰狼嘛,这下子,他可就再也不客气了。
朱高煦站在一旁,神色轻松,就这么任由石当在那儿尽情发挥。在他看来,若石当真能凭借这一番说辞,成功将张辅拐到自己这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要是没能说动张辅,对他而言也并无所谓,毕竟他向来也不是那种会强求他人的性子。
不过,朱高煦心里明白,在张辅面前,还是得好好表现一番自己容人的胸怀。只见他神色自若,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而后大手潇洒地一挥,对着石当说道:“石当,你也别给张辅太大压力,逼得太紧可不好。让张辅自己好好考虑,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管他最后能不能跟我们一道共事,咱们也都还是朋友嘛。”那语气,不疾不徐,尽显豁达与大度。
“多谢公子!”张辅听闻朱高煦此言,心中不禁一阵感慨。他暗自思忖,瞧瞧人家朱高煦这气度,着实令人钦佩。在这一瞬间,朱高煦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其实,经过石当刚刚那一番绘声绘色的勾引,张辅内心原本就已经泛起了些许涟漪,此刻更是愈发心动起来。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石当所描绘的那些新奇画面,心中对于未知的渴望也在悄然滋长。
“放心,公子,我哪能不明白这些道理呢。只是张辅兄弟对于我们那边的情况实在是不太了解,我这不是想着给他详细普及一下嘛,好让他心里有个底。”石当陪着笑脸,赶忙回应朱高煦。跟了朱高煦这么长的时间,石当对他的脾性可谓是了如指掌,朱高煦稍微有个什么动作,他就像肚里的蛔虫一样,立马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此刻,石当敏锐地察觉到朱高煦并没有阻拦自己继续劝说张辅的意思,于是胆子更大了起来,继续不遗余力地蛊惑张辅:“兄弟,你玩过海战没有啊?那种几百米长的超级战船,你见过、玩过没有?那场面,可壮观了!到时候要是有机会,哥哥我一定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你都不知道,站在那巨大的战船上,乘风破浪,那感觉,简直威风得不得了!”石当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极力想要用生动的描述勾起张辅更多的向往。
石当那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在张辅的耳朵里久久回荡,挥散不去。听着石当的描述,张辅的心里渐渐泛起一阵自卑的情绪。他忍不住暗自对比,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啥都没有见识过,一直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他内心出现了一丝挣扎。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一个念头:要不,就跟着朱高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真能开启一段截然不同、精彩万分的人生旅程呢。
张辅的脸色如同风云变幻的天空,时而凝重,时而犹豫,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脸上。石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意。他心里想着,有戏,看来这事还有机会。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一切就全看张辅自己内心的抉择了。于是,石当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打扰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时不时落在张辅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将近两分钟,张辅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他抬起手,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衣袖,而后朝着朱高煦和石当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缓缓说道:“多谢二位的一番好意,只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留在大明更为合适。”
其实,张辅对新城那边石当所描述的条件,内心极为心动。想象中那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新天地,还有那未曾见识过的先进战船与海战场景,都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他。然而,他毕竟在大明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多年,这里承载着他无数的回忆与梦想。此前,他一直将在大明出人头地、奋斗一生作为自己坚定不移的目标,如今想要突然改变方向,着实艰难。
而且,张家乃是大门大户,枝繁叶茂,族人众多。他张辅身为家族中的重要一员,不仅仅要考虑自己的前途,更要为众多族人的未来着想。总不能一拍脑袋,就带着整个家族去投靠朱高煦,且不说族人愿不愿意,光是自己的老爹张玉,就绝对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事情。张玉在大明扎根已久,对大明忠心耿耿,又怎会轻易同意家族做出如此重大且冒险的抉择。
再者,如今地图的事情燕王已然知晓,以燕王的雄心壮志,往后大明各地必定少不了征战。张辅深知,这对于自己而言,同样是充满了机会。虽然短时间内可能无法立刻得到重任,但他对自己的才能充满了信心,坚信只要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在大明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最后,还有一个在他心底虽小却不容忽视的原因,那就是大明是他的根。这片土地孕育了他,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习俗,这里有他的亲朋好友,有他割舍不下的情感羁绊。离开大明,到外面去发展,就如同无根之萍,这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不舍。
“唉,兄弟 你这……”石当满脸都是惋惜之色,双手无意识地戳弄着,眼睛里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直勾勾地盯着张辅。此刻,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满心懊恼怎么就没能成功把对方给忽悠过来呢。
不过,朱高煦对于张辅的拒绝倒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的神情。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强求不来。眼见石当这次也无功而返,铩羽而归,他便不想再继续围绕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只见他从容地将酒杯举到面前,轻轻朝着张辅晃了晃,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说道:“人各有志,石当不必再多说啦。来,张辅,咱们喝酒。”
听闻朱高煦此言,石当也只能满心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嘴里嘟囔着:“罢了罢了。”那模样,仿佛心中有千般不甘,却又只能接受这既定的事实。
“好。”张辅回应得十分干脆。在再次拒绝石当之后,他只感觉浑身顿时一阵通透,仿佛之前一直纠结的那团乱麻终于被解开了。他立马高高举起酒杯,动作豪爽地和朱高煦碰了一碰,随后一仰头,将面前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股畅快劲儿,就好像将之前所有的犹豫和纠结都随着这杯酒一并吞进了肚里。
喝完一杯之后,出于礼貌与敬意,张辅想着亲自给朱高煦倒一杯酒。他连忙站起身来,伸手去拿酒壶,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时,才惊觉桌上竟然早已没有了红酒的影子。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愣了一下,紧接着才猛地想起来,朱棣刚刚离去的时候,竟然把剩下的半瓶酒给顺手拿走了。
想到这里,张辅不禁一阵无言以对。在他的印象中,燕王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肃庄重的模样,让人敬畏有加。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平日里威严十足的燕王,竟会干出这种有点没品的事情,实在是打破了他以往对朱棣的认知,让他心中满是诧异与哭笑不得。
朱高煦敏锐地察觉到了张辅那略显诧异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自然也明白张辅为何如此。他无奈地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对自家老爹朱棣这略带孩子气的行为表示无奈。随后,他也没多做解释,只是从容地伸手入怀,像是变戏法一般,又掏出一瓶红酒,稳稳地放到桌子上,接着抬起下巴,朝着张辅示意道:“不用客气,直接打开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