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偷偷地又看了看朱高煦的怀中。此前就早有传闻,说朱高煦总能莫名其妙地变出许多稀奇玩意儿,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他清楚地看到,就在朱高煦伸手入怀之前,那怀中明明是空落落的,可眨眼间,一个胳膊粗的酒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眼前。不过,张辅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朱高煦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所以尽管心中好奇得如同猫抓一般,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多问,只是觉得这事儿新奇得很,这种奇妙的场景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人又接着吃喝了一会儿,推杯换盏间,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等到夜上三更,月色如水洒在大地之时,这场聚会才终于散去。
众人离开之后,在前往孙家府邸的路上,朱高煦和石当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周围一片静谧,只偶尔传来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石当脚步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地走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打着酒嗝。今晚好不容易逮到朱高煦如此大方,舍得将珍贵的红酒拿出来,石当那是一点都没客气,尽情畅饮。此刻,他双颊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眼神也有些迷离,显然已经有了些醉意,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
石当吧唧了两下嘴,满脸都是遗憾之色,脑袋缓缓地摇着,嘴里嘟囔着:“哎呀,真是可惜了呀。公子你是不知道,在这燕军里头,能让我石当真心看得上眼的将领,那可是少之又少,这张辅绝对算得上其中一个。要是能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那该多好啊。”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凑到朱高煦身边,压低声音道:“要不这样吧公子,今晚我就偷偷摸过去,把他给绑来。那张辅虽说打仗有些本事,但手上功夫着实不怎么样,就我这身手,我觉着肯定不会出啥意外。等把他绑到手,咱们直接带他去海外,到那时候,他就算想回来,那也晚喽,嘿嘿嘿。”石当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嘿嘿傻乐着,仿佛已经看到张辅被成功绑到海外,为他们效力的场景。
朱高煦无奈地转过头,看着醉态百出的石当,满脸的哭笑不得:“让你少喝点,你偏不听,看看你现在喝成这个鬼样子。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本公子可不会扶你,要是等会儿你一个不小心掉沟里了,可别喊我哈。”
石当迷迷糊糊地摆了摆手,大着舌头说道:“不用不用,公子您就放心吧。我根本就没醉,怎么可能摔倒呢。您别老是扯开话题呀,您就说说,我这建议到底咋样?您要是担心这事儿被人发现,那咱们也不着急,就等到快要离开北平的时候,我石当趁夜去那张家府邸走上一圈,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给撸来。”
听到石当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胡言乱语,朱高煦只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打击道:“你可拉倒吧!还去张家府邸呢,你也不看看,张家那可是高手如云,家丁护卫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就你这样的,估计还没踏进人家大门,就被乱箭射成刺猬了。到时候你要是被抓住了,可千万别求到我头上来哈。”
平日里,石当就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了极点,仿佛天下间无人能与他抗衡。此刻喝得酩酊大醉,更是觉得自己已然无敌于天下,什么艰难险阻在他面前都不过是小菜一碟。听到朱高煦这般质疑,他瞬间就不干了,扯着嗓子嚷嚷起来:“笑话!我石当天下无敌,区区一个张家,不过是去掳个人罢了,对我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怎么可能被抓?公子您可别小瞧我了!”那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不服气,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迷之自信,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朱高煦可不会惯着他这股子醉劲儿,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是吗?那昨天白天又是怎么回事?能被人打成那个熊样,若不是张辅出手相助,再加上本公子来得及时,你现在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还在这儿吹什么天下无敌。”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没了石当的脚步声。朱高煦心中疑惑,回头想要看看石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结果,还不等他完全转过头,身后就骤然响起石当一声凄厉的哀嚎:“我恨啊!!!”这声音如同夜枭嘶鸣,尖锐而响亮,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原本周围已经暗下去的房屋,此刻瞬间灯火通明,屋子里传出屋子主人暴躁的怒骂声:“大半夜的,嚎什么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朱高煦的脸色瞬间一黑,眼神不善地看向石当,心中暗自骂道:“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的,有病吧!不能喝酒就别喝,喝了酒就发酒疯。”
这时,听到周围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显然是有人要出门查看情况。朱高煦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若是被人发现大半夜带着个醉汉在这里扰民,那他这面子可往哪儿搁啊?一时间,他懒得再搭理石当,扭头就走,步伐更是比之前加快了几分,只想赶紧摆脱这尴尬的局面。
可谁能想到,被朱高煦点出昨天被打的事情后,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石当的情绪瞬间崩溃,竟然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让朱高煦更加头疼不已。
只见石当一边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朱高煦追赶过去,嘴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呜咽地喊道:“公子,这事儿能赖我吗?你倒是说说,这能赖我吗?谁能想到那群家伙竟然敢直接对我下杀手啊!我老石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不是他们下手太狠,不讲规矩,要不然就凭那几个废物,能把我拿下吗?他们就是偷袭啊,趁我不备,这根本就不公平!”石当一边叫嚷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脚步踉跄,活像个撒泼的孩子。
朱高煦只感觉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他抬眼望去,只见周围被惊动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少人都披着衣服,手持灯笼,从各个巷口和屋子里探出头来,朝着这边张望。朱高煦又气又急,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住嘴!”这一声如同洪钟般响亮,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开来。
本来还嚷嚷着耍酒疯的石当听到朱高煦这声怒吼,顿时吓得一激灵。虽然此刻他醉得迷迷糊糊,但身体的本能还在,平日里对朱高煦的命令那可是言听计从,半点不敢违抗,现在喝醉之后,这种服从命令的反应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朱高煦。
等石当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朱高煦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耐心地说道:“石当啊,你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地耍酒疯,我可就真的直接走了哈。你心里清楚,以我的速度,一旦想要离开,你根本就追不上。到时候,你一个人在这大街上走着,要是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瞅准机会进行拦截,可就没人再像今天这样去救你了。”
“我知道了。”石当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听话地闭上了嘴巴。不过石当并不是真的因为害怕再次被拦截所以才闭嘴,而是刚才朱高煦那声怒吼,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的酒醒了一大半。此刻的他心里多少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态,所以当然不敢继续在朱高煦面前乱来。
此时,石当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去,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如水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使得他看起来依旧一副五迷三道、迷迷糊糊的样子,眼神中还透着一丝未散尽的醉意。
看到石当终于安静下来,朱高煦这才开口说道:“快点吧,眼瞅着马上就到孙家了。等会儿到了孙家之后,你可得给我注意点言行举止,别再给本王丢人现眼了。”朱高煦的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听到朱高煦这般数落,石当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了抓脑袋,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刚刚又哭又闹,在大街上像个泼皮一样嚷嚷的场景,顿时觉得脸上一阵滚烫,羞愧之感涌上心头。看来往后真不能喝太多酒了,石当低着头,暗自懊恼地想到。
其实,以往的石当对喝酒这事儿并不热衷,甚至可以说不太喜欢。每次和朋友们相聚饮酒,他也只是为了陪衬个氛围,礼节性地喝上那么两口就作罢了。然而,一切的改变都源于红酒的问世。石当第一次尝到红酒的时候,瞬间就被那独特的味道所征服,仿佛被勾了魂一般,再也难以忘怀。那红酒入口的丝滑,果香与酒香的完美交融,在味蕾上绽放出的奇妙感觉,让石当深陷其中。
只是朱高煦手中的红酒数量也极为有限,稍微给手下人分一分,便所剩无几了。石当向来是个懂得节约的人,每次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每次仅仅喝那么一点点,可即便如此,手中的红酒还是很快就喝完了。自那之后,朱高煦一直没有回到新城,石当想要再讨要一些红酒,却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可这次为了邀请张辅,朱高煦竟然格外大方,舍得拿出好几瓶红酒来。石当一看这情形,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便放开了量,哐哐哐地猛喝起来。结果,一时没把控住,就喝得酩酊大醉,丑态百出。
此刻,石当晃晃依然还有些眩晕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低声应道:“知道了。”那声音有气无力的,活脱脱就像一个犯了错,正在接受长辈批评的小孩,满是心虚与愧疚。
朱高煦心里明白,人嘛,谁都有失意不痛快的时候。想来石当今日被打得那般凄惨,心中必定憋屈到了极点,这才借着酒劲忍不住发泄了一番。朱高煦对此表示非常理解,所以也并没有过多地去训斥石当。毕竟,在这复杂多变的江湖与世事中,每个人都可能有情绪失控的瞬间。
在之后前往孙府的路段上,二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夜晚的街道格外宁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没过多长时间,他们便来到了孙府之外。
然而,让朱高煦颇感意外的是,此时已然到了半夜时分,可孙府的众人竟然还在等着他的到来。他刚一靠近府门,还不等迈入大门,一行十多人就从里面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位,正是朱高煦的老丈人孙岩。只见孙岩精神矍铄,虽已年过半百,但身上依旧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朱高煦见状,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快走几步上前,伸手轻轻扶住孙岩的胳膊,脸上满是关切与尊敬地说道:“老丈人,您看看您,这么晚了还亲自出来,这让我一个小辈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他的语气轻柔而真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对长辈的深深敬意。
对于朱高煦的这一系列动作,孙岩满意地微微点头。朱高煦身份尊贵,在外界传言中,他行事作风十分霸道,令人敬畏。然而,在自己这个老丈人面前,他却总是表现得非常好,每次见面都是温文尔雅,丝毫没有摆出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这种谦逊有礼的态度,让孙岩打从心底里感到欣慰。
相比之下,孙岩又不禁想起了另一个女婿。一想到那个女婿,孙岩心中又是轻轻一叹。说起阮离这个女婿,孙岩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才好。在孙岩看来,阮离简直就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行事莽撞,常常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糊涂事。
就拿最近的事情来说,自己的女儿还苦苦哀求着自己,希望能帮阮离那个家伙求求情。可孙岩心里实在犯难,这让他怎么开口呢?一边是行事稳重、有礼有节的朱高煦,另一边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婿阮离,孙岩站在那里,心中纠结得不行
孙岩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两种念头在脑海中激烈交战。一边是女儿那满含哀求的泪眼,另一边是阮离那不争气的行径以及眼前朱高煦这般懂事有礼的模样。思索良久,孙岩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放弃了给阮离求情的想法。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柔和地看着朱高煦,轻轻点头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的,不过就是走两步路而已,贤婿不必介怀。”
说起小女儿能嫁给朱高煦,孙岩如今心里满是欣慰。女儿虽说一直待在新城,但隔三岔五就会差人送信回来。从女儿的信中,孙岩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生活得十分惬意舒适,夫妻二人相处和睦。如此一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就在朱高煦与孙岩相互客套寒暄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陪在孙若离身边的陆青叶。陆青叶身姿婀娜,气质温婉,站在那里宛如一幅淡雅的画卷。不过此刻,朱高煦还得专注于和孙岩交流,所以只是微微颔首,向陆青叶示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朱高煦面露歉意,真诚地对孙岩说道:“大半夜的,实在是叨扰岳父了。”他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原本想着和张辅简单聊几句就好,没想到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竟到了这么晚。
孙岩平日里对朱高煦这个女婿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会心生责怪之意呢?只见他佯装板起一张脸,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地说道:“贤婿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一家人,谈什么叨扰不叨扰的。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房间早就给贤婿准备好了,你啊,快点去休息吧,别累着了。”孙岩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下人,让他们领着朱高煦去休息的房间。
几人一路欢声笑语,朝着孙家府邸内部走去。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然而,就在众人刚迈出没几步时,一道身影突然如鬼魅般一闪,快速来到朱高煦的前方。紧接着,只听得“扑通”一声,仿佛重物坠地,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一个女子直直地跪倒在朱高煦的面前。
这女子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地大声说道:“妹夫,求你高抬贵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