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1 流水线边(2 / 2)我们都是九零后首页

“咱们厂食堂的红烧肉炖得可香!”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三菜一汤才五块钱,比外头馆子划算多了。”听着姐妹们七嘴八舌的介绍,九月才知道长期工每月保底两千五,临时工则按件计酬。有人掰着指头算账:“手脚快的一天能做四百件,一个月净赚六千不是梦。”这话像团小火苗,重新点燃了九月的斗志。她摩挲着被电线划破的食指,暗暗发誓要成为厂里的“快手”。

午休的铁架床随着翻身声吱呀作响。九月盯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流水线的轰鸣声仍在耳畔回荡。那些纠缠不清的电线、泛着蓝光的烙铁、飞速转动的裁线机,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她尝试数着窗外的蝉鸣入睡,可每当闭上眼,就看见质检组长铁青的脸——上午她因为漏装一个绝缘套,整批产品都被退回返工。

下午两点的铃声撕开短暂的宁静。九月机械地坐在工位上,手腕刚贴上冰凉的工作台,刺痛感就顺着神经蔓延开来。第四个小时时,后腰的酸痛已经漫过脊椎,她悄悄伸手按压尾椎骨,却被监工的目光吓得迅速缩回。眼前的电线开始重影,裁刀好几次偏离刻度线,直到身旁的芬姨轻轻碰了碰她:“丫头,眼药水滴两滴,眯眼容易出错。”

暮色爬上车间的铁窗时,九月的效率比上午慢了三分之一。她盯着堆积如山的半成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隔壁工位的大姐突然压低声音:“别太拼,留着力气上夜班。”这话让九月心里一紧,这才想起晚上还有两小时加班。电烙铁的青烟模糊了视线,她强撑着将最后一根电线插进端子,却听见质检员重重的拍桌声:“线序又错了!这批全部重做!”

夜灯亮起时,九月几乎是扶着墙走出车间的。超市冷白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塑料桶和衣架在购物篮里碰撞出空洞的声响。回到宿舍,热水冲在背上都驱散不了筋骨的酸痛,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下挂着青黑的阴影。她倒头栽进床铺,却在睡梦中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场景:无数电线像蛇群般缠上手腕,无论怎么挣扎都解不开,裁刀的寒光贴着脖颈划过......

清晨六点半的闹铃刺破梦境,九月在耳鸣般的流水线轰鸣声余韵中醒来。指腹摩挲着掌心新结的薄茧,她望着窗外未散的晨雾,突然想起昨天芬姨说过的话:"习惯就好了,这日子啊,熬着熬着就天亮了。"

车间里蒸腾的暑气比昨日更盛,电风扇在头顶徒劳地搅动着热浪。芬姨利落地将电线穿进端子机,动作快得像翻飞的蝶翼:"我家小子今年高考,就盼着能考上省城的大学。"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上个月给他寄了新运动鞋,电话里可高兴了。"九月听着这些家长里短,手中的裁线刀都变得轻快起来,仿佛那些缠绕的电线也不再冰冷,而是织成了通向未来的网。

两人的交谈像干涸沙漠里的清泉,冲淡了机械劳动的乏味。芬姨会偷偷教九月"偷懒"诀窍:"裁线时手腕要借力,别用蛮力";说起在其他工厂打工的趣事时,九月笑得直不起腰,连机器的嗡鸣都成了背景音。对面工位的工友偶尔也会加入,车间里难得飘起阵阵笑声,让九月恍惚觉得,这里不只是冰冷的流水线,也是一群追梦者临时的家。

然而这份温暖如昙花一现。小组长阴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流水线旁,金属工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都不想干了?"他重重拍了下工作台,震得端子盒里的零件叮当作响,"要聊天就滚出去聊!"九月的笑容僵在脸上,指尖的裁线刀险些划伤皮肤。芬姨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两人慌忙低下头,只敢用眼神无声交流。

寂静重新笼罩车间,唯有机器运转的声响愈发刺耳。九月盯着眼前模糊的刻度线,眼眶突然发烫。她想起高中课间和同学说笑的场景,那时的笑声多么自由。此刻明明累得手指发麻,说几句话都要被呵斥,委屈的情绪像涨潮般漫过心头。但瞥见芬姨鬓角的白发,想起她为孩子打拼的模样,九月又默默咽下苦涩——在这座工厂里,规矩就是生存法则,再委屈也只能把情绪藏进流水线的节奏里。

午休时,芬姨从铁皮柜里摸出半块绿豆糕:"别往心里去,咱们啊,要学泥鳅——"她把糕点掰成两半,"滑溜着,别硬碰硬。"九月咬着甜腻的糕点,看着窗外晾晒的工服随风摇晃,突然明白,在这方小小的车间里,沉默或许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晚上回到宿舍,九月给林悦打了电话,说起了在工厂这两天的工作情况。电话里,九月忍不住向林悦抱怨工作的辛苦,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电线,那些严格的标准,还有疲惫不堪的身体。林悦没有来过这间工厂,对于这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她也没有很关注。

在听说九月目前每天做的事情后,林悦觉得这份工作虽然能赚钱,但太辛苦,而且收入可能没有达到预期。她还是决定再帮九月找一下能赚更多钱的暑假工。而九月,听着林悦的话,心里有些动摇……但又不想再继续麻烦林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