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他蜷缩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后颈处还残留着被枕头硌出的麻痒。
天花板上那盏老式吊扇正"吱呀"转着,风叶边缘结着层灰,在晨光里晃出模糊的影子——这不是他前世在出租屋的房间,更不是公司宿舍。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蓝莹莹的屏幕亮得刺眼。
他伸手抓过来,指腹擦过外壳上熟悉的划痕——这是08年母亲用三个月加班费给他买的诺基亚5300,早该在09年夏天被他摔碎屏的。
屏幕显示时间:2009年5月12日 7:15。
"叮——"短信提示音炸响。
发件人是"小明",内容是:"别搁寝室窝着打DNF了,新出的CF有AK47体验卡,南门烧饼摊等你,半小时到。"
沈杰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
前世的今天,陈景明确实约他去吃烧饼,两人蹲在摊边聊了半小时新游戏,等他磨磨蹭蹭回寝室时,手机已经被母亲的未接来电炸成了马蜂窝——父亲在城郊水库钓鱼,被非法电鱼的设备电死了。
他猛地掀开薄被下床,拖鞋都踢飞一只。
落地时膝盖撞在床沿,疼得倒抽冷气,可这真实的痛感却让他眼眶发烫。
"重生了?"他对着斑驳的墙自言自语,声音发颤,"真的重生回09年了?"
手机突然响了,陈景明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
沈杰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大嗓门:"我操你小子还睡呢?
烧饼摊老板说最后俩梅干菜馅要卖别人了啊!"
"小明,"沈杰喉结滚动,"今天...今天别去上网了。"
"啥?"陈景明显然懵了,"你发烧了?
平时你比我还急着抢机子。"
沈杰没接话,他盯着墙上贴的科比海报——那是前世父亲出差去省城,排了半小时队给他买的,后来搬家时被他随手丢进了纸箱。
此刻海报边角卷着,却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清晰。
"我爸今天要去水库钓鱼。"他突然说,"你...你记得你二叔陈虎跃吗?
他是不是也爱跟着我爸去?"
"陈叔?"陈景明嗤笑,"那老酒鬼上周还说要教我爸做酸汤鱼呢,怎么了?"
沈杰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这时候,我爸和陈叔在水库遇到电鱼的,变压器漏电..."他猛地咬断话头,前世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母亲在灵堂哭得昏过去,陈景明红着眼眶拍他背,说陈叔的葬礼和他爸是同一天。
"沈杰?
你他妈哭了?"陈景明的声音带了慌,"我马上过来找你,你等着!"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里,沈杰颤抖着拨出父亲的号码。
铃声响了五下,接通时背景音嘈杂得像菜市场。
"小杰?"沈宏毅的声音带着笑,"你妈说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早饭在锅里温着——"
"爸!"沈杰打断他,"别在水库钓鱼!
今天有人用电鱼机,变压器漏电!"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
沈杰听见水花溅起的声音,接着是陈虎跃的大嗓门:"老沈你接啥电话呢?
那片水草区鱼多——"
"小杰,你说啥胡话?"沈宏毅的声音远了些,像是用手捂着话筒,"电鱼机是违法的,水库管理处早说了要抓——"
"砰!"
尖锐的电流声刺得沈杰耳膜生疼。
他对着手机大喊:"爸!
快退开!
别碰金属竿子!"
回应他的是模糊的惊呼声,然后"咔嗒"一声,通话断了。
沈杰再拨过去,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额角青筋直跳。
前世父亲的尸体被捞上来时,右手还攥着那根碳素鱼竿,竿梢搭在电鱼机的变压器上——那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给父亲买的生日礼物。
"陈景明!"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钥匙串撞在床头柜上叮当作响,"赶紧打车来我家!
陈叔可能被电着了!"
二十分钟后,陈景明踹开他家楼道门。
这小子穿着松垮的蓝白校服,额角挂着汗,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烧饼:"我拦了三辆空车,司机说水库那边堵车——"
"走!"沈杰拽着他往楼下跑,"跑过去!"
五月的风裹着槐花香灌进喉咙,两人沿着柏油路狂奔。
远远看见水库堤坝时,沈杰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两辆警车闪着红蓝灯停在岸边,围观的人群挤成黑黢黢的一团。
"让让!"沈杰扒开人群往里钻,手肘撞在别人背上也顾不得了。
等他挤到最前面,眼前的画面让他猛地刹住脚步。
父亲沈宏毅正和陈虎跃扭着个穿胶鞋的瘦子,两人裤脚都沾着泥水,陈虎跃的白背心被扯出条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
瘦子手里还攥着根带电线的铁耙,旁边地上扔着个落满泥的变压器。
"警察同志!"沈宏毅喘着粗气,"这小子刚把电鱼机扔进水里,我鱼竿碰到电线差点被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