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这话可绝对不是在吓唬您啊!”朱高煦一脸凝重地直视着朱棣,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紧接着不等朱棣发话,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您是不是觉得现在手底下的这些官员,大多数都是从南方过来刚刚上任的,和咱们如今所管辖的这片土地并没有太多的瓜葛,所以才会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朱高煦的这番话犹如一把利剑,直刺朱棣的内心。朱棣沉默不语,因为朱高煦说的的确是事实。自从朱棣成功拿下北地之后,他手中的官员数量远远不足以应对如此庞大的领土。无奈之下,他只能大量启用从大明朝廷手中俘虏过来的官员。
不仅如此,由于朱元璋在崛起之时主要依靠的就是南方集团,因此在朱棣尚未谋反之前,北地的官员也大多来自南方。而当朱棣最终征服北部地区后,他又对手下的官员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重新调配,将他们分配到各个地方,以迅速推行土地分发政策。
而这正是朱棣心急如焚的缘由所在。相较于南方世家林立、权力分散的局面,北方对于他实施计划而言,无疑更为便利。毕竟,如今朱棣急于一统天下,但若是真的实现统一后,各地的士绅们联合起来共同与他对抗,那他的工作推进必将遭遇巨大的阻碍。
唯有先将北方这块相对容易掌控的地区纳入囊中,并进行彻底的改革,如此一来,不仅能起到分化南方权力的作用,更能在自己处理完北地事务后,使手中的权力得到极大的提升。如此,百姓对他朱棣的认可度也会如火箭般飙升,届时再对南方动手,便可轻松许多。
然而,此刻听了朱高煦所言,朱棣不禁心生疑虑:莫非自己的考虑仍有不足之处?他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凝视着朱高煦,双眼眨也不眨,显然是想听听朱高煦究竟有何高见。
见到朱棣并没有打断自己,朱高煦心中稍安,他赶忙站起身来,顺手将自己的椅子往朱棣身旁拉了拉。然后,他像只长颈鹿一样,把脖子伸得老长,脑袋几乎要贴到朱棣的耳边了。
定了定神后,朱高煦一脸自信地开口说道:“爹,您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啦!虽然这些官员对于本地来说确实是初来乍到,但您别忘了,每个地方的世家都是一个德行。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也能迅速地和这些官员打成一片。毕竟,这些官员们当官这么多年了,官场当中的那些门道,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啊!而且,他们养成的习惯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说到这里,朱高煦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偷瞄了一眼朱棣,见对方似乎在认真听自己讲话,便继续说道:“爹,我给您举个例子吧。就说您当初刚来北平的时候,不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嘛,没什么认识的人。可结果呢?您还没来得及开口,燕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啦!那些来拜访您的人,您之前一个都不认识吧?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啊!所以说,这些人啊,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按理说,这里面的门道,爹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啦!”
朱棣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他的内心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挣扎。然而,最终他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朱高煦的脑门上。
“逆子!”朱棣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什么叫一丘之貉?”
朱高煦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但他并没有躲闪,只是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爹,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朱高煦嘟囔着说道,“您别以为换个位置,这些人就能乖乖听您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您别看在爷爷手里的时候,这些官员都很老实,那是因为爷爷厉害啊!爷爷可是一批一批地杀过来的,那些不听话的早就被砍头了。可就算是这样,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不还是有很多阴暗的事情存在吗?”
朱高煦毫不顾忌地将朱元璋给抬了出来,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确实,在朱元璋当政的时候,手下的官员大臣们真的是噤若寒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他们都知道,朱元璋可是个狠角色,说杀就杀,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不仅如此,大明王朝刚刚建立之时,权力完全集中在朱元璋一人手中,他的威望和权威无人能及。在他的统治下,官员们对他敬畏有加,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举。即便是像蓝玉这样嚣张跋扈的将领,最终也被朱元璋毫不留情地处死。
朱棣固然是一位杰出的君主,但在狠辣程度上,与朱元璋相比还是稍逊一筹。而且,就连朱元璋在其权势最盛之时,土地改革也未能彻底推行下去,如今仅仅过去了几十年,土地问题便再度陷入混乱。朱棣若想比朱元璋做得更彻底,所面临的困难无疑会更大。
更为关键的是,目前朱棣尚未在官员面前展现出他的雷霆手段,这使得许多官员在心中暗自揣测,朱棣之所以能够取得如今的成就,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新城的支持。这种观念一旦在官员中形成,对于朱棣推行改革将会造成极大的阻碍。
这些官员之所以想要将新城收归己有,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对新城中的财富垂涎三尺,一心想要将这些财富据为己有。然而,这并非唯一的动机,另一个更为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他们不希望朱棣过于强大。
在这些官员的眼中,新城如果变得有名无实,那么对于朱棣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会使其势力大幅削弱。如此一来,对于他们所代表的文官集团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从古至今,皇权与相权之间的争斗一直都是一个难以调和的矛盾。而如今的大明,已经废除了丞相制度,权力得以分散下放。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官员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皇帝最大的竞争对手。朱棣的势力若被削弱,那么他们的权力便会相应增强。
目前,新城与北平官场之间仅仅只是产生了一些小矛盾,但这些官员却胆敢直接借此机会打压朱棣,这显然说明朱棣的威严还不够强大,无法震慑住这些心怀不轨的官员。
然而,这些话传入朱棣的耳朵里,却让他心中颇为不快。他斜眼瞄了一下朱高煦,面露不悦之色,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子懂个什么!竟然还拿你皇爷爷来说事,难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吗?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那是因为我要以大局为重,先把这些官员的利用价值榨取干净,然后再将他们除去。”
然而,朱高煦对朱棣的话根本不以为意,只见他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了!皇爷爷当年开国之时,不也同样启用了那些残元大臣吗?他老人家若是不高兴,还不是想杀就杀?这天下间有的是能人义士,你若不听从,自然会有其他听话之人来取代你的位置!”
朱棣听了朱高煦这番话,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他略带一些恼怒地说道:“你这简直是胡搅蛮缠!此一时彼一时,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照你这么说,当初我爹不也曾将胡惟庸留着没杀,等利用完之后才动手吗?对于这件事,你又该如何解释呢?”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朱高炽见两人越靠越近,似乎有争吵升级的趋势,为了不被忽视,他赶忙搬起自己的椅子,也向前挪动了几下,紧紧地挨着朱高煦,想要在这场争论中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张张嘴,想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然而,从始至终,朱高炽都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插话。他看着父亲朱棣和兄长朱高煦之间的激烈对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
尤其是当他看到朱高煦竟然如此毫不顾忌地与朱棣针锋相对时,更是让他瞠目结舌。朱高煦不仅直接质问朱棣关于胡惟庸是否被杀的问题,还公然指责朱棣在面对几个“小崽子”时表现得畏手畏脚。
朱高炽暗自叹息,他实在不敢像朱高煦那样跟朱棣说话,哪怕是打死他,他也绝对不敢。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规规矩矩地聆听着二人的交谈。
而此时的朱高煦却毫无顾忌,他甚至还摊开双手,继续与朱棣对峙着:“诺,您就说胡惟庸被杀了没有?就连胡惟庸这样的丞相,皇爷爷都说杀就杀,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您再看看您,被那几个小崽子逼得如此狼狈,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听到这里,朱棣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朱高煦,心中暗骂道:“好你个不孝子,居然这样损你老子!还有,你把那些官员们都称作小崽子,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然而,还没等朱棣针对此事发表意见,朱高煦便紧接着说道:“而且,皇爷爷之所以没有直接斩杀胡惟庸,那是因为他的计划非常深远,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他就果断地废除了丞相一职,而胡惟庸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您看看现在您手下的这些官员们,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做事,就已经想要骑在您的头上作威作福了。他们现在就如此不把您放在眼里,您还能确定他们会认真地去执行您下达的任务吗?现在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那以后呢?”
朱棣听着朱高煦的这番话,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默默地凝视着朱高煦。待朱高煦停止说话后,朱棣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把幕后的那些人全都揪出来,好给你家那个……”
“爹,是马三!”就在朱棣突然卡壳的时候,朱高炽迅速在旁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对,马三,你还不是想给你家马三报仇?”朱棣一脸淡漠地看着朱高煦,对他的话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连看都没看朱高炽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朱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都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你没必要揪着不放!而且,说再多废话也没用,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手中没多少可用之人,将这些官员我从哪里去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奈和烦躁。
大明虽然人才济济,但南北差异却非常大。南方富裕,读书人众多,相比之下,北方的人才数量就要少上不少。而如今朱棣只占据着北地,在这方面无疑是一个明显的缺陷。
再者,就算北地的人才足够他使用,可谁又能准确地判断出哪些人算是真正的人才呢?这都需要去寻找和发掘啊!如果将这个任务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可他连那些官员都信不过,又怎么敢用他们举荐来的人呢?但若是自己亲自去找,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根本无法兼顾如此众多的事务。
更何况,如果要重新开科考,那需要准备的事情就更多了,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本来朱棣只是随口吐槽一句,没想到朱高煦却是笑眯眯的开口:“爹,我确实有报仇的打算,不过刚刚说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对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朱棣,似乎在观察朱棣的反应。
朱棣听到朱高煦的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瞪了朱高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有顶个屁用!”他心里很清楚,朱高煦在新城早就培养了不少的人才,而他自己则一直忙于谋划南下的事情,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然而,朱高煦似乎并没有被朱棣的态度所影响,他依然自信满满地说道:“至于爹你说的人才,我还真的有!”他的语气坚定,让人不禁对他所说的人才产生了一丝好奇。
朱棣看着朱高煦那副自信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他心想,这些人才都是朱高煦的,跟他朱棣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到时候真的用了这批人,等这些人成长起来,到底是听朱高煦的话还是听他朱棣的话呢?这让朱棣感到有些担忧。
“当然有用!”朱高煦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以为意的笑容,似乎早已洞悉了朱棣心中的疑虑,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耐心地解释道:“爹,您可还记得之前那些前来投靠我的众多书生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尚未被官场的浊气所沾染,内心依然保持着纯净与正直。而且,这些年轻人对您可是崇敬有加呢,他们的父辈中,有不少人还在您的麾下效力呢!”
朱棣闻言,猛地抬起头,满脸诧异地凝视着朱高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追问道:“你竟然舍得将这些人拱手相让?还有,这些人如今在新城担任何种职务呢?为何我一直未曾听闻过他们的消息?再者,他们在新城已经待了如此之久,难道就不会对新城心生忠诚之情吗?”朱棣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接连抛出,显然,他对这件事情的关注程度非同一般。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旦决定启用这些人,他们很可能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成为朱棣官场中的核心班底,所以,其中绝对不能有太多朱高煦的影响和痕迹。
朱高煦微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这个您大可放心,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跟随老三前往高丽去了。这些人对于新城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毕竟他们在外面漂泊多年,经历了许多事情,也增长了不少见识。现在您所需要的正是那些能够认真办事的人,而这些人不正好符合您的要求吗?”
说到这里,朱高煦不禁想起了早已远赴高丽的朱高燧。由于长时间没有关注高丽那边的情况,他对朱高燧的现状也一无所知。
朱棣听了朱高煦的话,眼睛突然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心想,确实如此,如果这些人真如朱高煦所说,那么他们或许正是自己目前所需要的。毕竟,他现在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将土地改革顺利推行下去,而这需要的正是一批能够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去认真办事的人。至于他们的能力,可以在日后逐步培养和提升。
朱棣的眼神闪烁着,他开始迅速思考起来。然而,有一个问题让他有些顾虑,那就是这些人的父辈中,有一些人仍在燕地为官。在召回这些书生之后,绝对不能让他们的父辈插手其中,以免影响到改革的进程和公正性。
“那我问你,若是这些书生的父辈在此次事件当中也插手了,你该如何解决?”朱棣面沉似水,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朱高煦,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要知道,此次事件牵扯甚广,卷入其中的官员数量众多。如果将这些人全部杀掉,那么那些书生作为他们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继续心甘情愿地为朱棣效力呢?这无疑会让朱棣失去一大批得力的人才。
朱高煦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并非是一个嗜杀之人,对于这些官员,我并不会赶尽杀绝。我只要对方首脑的人头,以儆效尤。至于剩下的官员,可以根据他们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分别给予不同程度的惩罚,大惩小戒一番也是可以的。”
听到朱高煦的这番话,朱棣心中暗暗点头。与以往相比,朱高煦的惩罚措施确实要轻得多。以往官员们一旦犯下大错,往往会导致家破人亡的惨状。而朱高煦不仅不牵连他们的家人,甚至对于那些投靠过来的书生来说,或许还会对他感恩戴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