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玲两天没吃过东西,只是喝了几杯水。也许是饿习惯了,她竟也不觉得饿。颜燕珍哄也哄过,劝也劝过,甚至也红着脖子骂过,她仍然不为所动,烦了就轻飘飘地说一句“我不饿”。
颜燕珍肚子里那股气一直在心里窜,她站在床边看了慰玲好一会儿,最终一声不吭地走出去。
那股委屈和难堪劲儿过去,现在只剩源源不断的气愤。慰玲觉得自己又被骗了,每个人都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她好不容易等到出院,说破了嘴皮子才让颜燕珍答应回外婆家,结果却被迫要和向净挤在一个房间;明明说是外婆家的被子洗了,干了就能回去,结果他们又食言。
从小到大,这种情况多得数不过来。大人们好像觉得,对小孩子,“答应”和“做到”是两回事,并且每一次的解释都那么理直气壮。
“我今天回来都这么晚了,还要特意花一两个小时跑去商场给你买娃娃?不是说了明天带你去市场买吗?”
“今天在外婆家吃饭,所以就没做糖醋排骨。”
“今天忘了给你带肉松面包了,下次一定记得。”
……
伤心吗?其实更多是生气,次数多了,她还觉得可笑。以至于现在,她都能以无所谓的态度说:“没关系,做不到也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有趣的是,颜燕珍听了这话还会恼羞成怒。
这种报复的快感似乎是不应该的,却让慰玲感到畅快。
“这么冷,你要去哪?”
希叶一边套大衣,一边打着哈欠。刚刚她在睡午觉,被向阳的电话惊醒,此刻还有点懵,“向阳回来了,我去接他。”
“他自己坐飞机回来的?”向植问。
“不是,他小姑和姑父陪着他,不过他们先去酒店放行李了。” 说着,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不同于希叶,慰玲是又惊又喜,只是体力不允许,说话有气无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向阳和希叶站在床边,房间光线昏暗,彼此甚至看不太清对方的五官。
“我也放假了呀,回来过年啊。”
向阳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点屋外的寒气,长时间的车程使他稍显疲惫,声音依然带着点少年的稚嫩,但在她们面前还是一副兄长的稳重样子。
没有人发觉慰玲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盖着大花棉被的腿,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难堪。她没有看到向阳怜惜的表情,却被向阳身上的皮夹克和希叶姜黄色的大衣刺痛了眼,就在同一瞬间似乎闻到被褥闷闷的霉味。她不禁感到空气沉重,连扯动嘴角都勉强,再出声却是在催人走:“那你快回去吃饭吧。”
“你吃东西了吗?”是希叶在问。
“我……不是很饿。”
希叶张嘴想说话,思及旁边还站着向阳,及时压下了怒气。
向阳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吃点东西啊,不然没营养。对了,礼物,”他把手上拎着的纸袋子递给慰玲,又撇撇嘴地补了一句:“别乱猜了,都一样。”
希叶笑:“切。”
慰玲小心翼翼地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第二天一大早,梁小文出门前和希叶说,慰玲去看医生了。
向植咽下一口粥,问出了希叶的疑惑:“又去看什么医生?不是说过年后去广州的吗?”
梁小文放下手边的资料,走过来端起豆浆,对餐桌前的父女俩说:“听说有人跟她外婆介绍了一个中医,让去试试,不过好像是偏方。”
“没有医师执照?这有点不妥吧。”
梁小文摇摇头,“也没办法了,试试也无妨,她们大概是这样想的。”
向植夹了一筷子咸菜,又问妻子:“要不要送点钱过去?”
希叶有些意外,抬头看着说这句话的她爸。
“我跟她说了,需要就开口。”
向植点点头,却看着希叶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挑眉,说:“看我做什么?还咬着筷子,快吃早餐。”
希叶笑了笑,好像听到窗外有小鸟在叫,扭头去看,果然有几只小燕子在电线杆上跳舞。
今天太阳出来了,照得外面暖洋洋的,是个好天气。
希叶又转头问她妈妈:“那她吃饭了吗?”
“她舅打了一通电话来骂了她一顿,她才肯吃了。这孩子很倔。”梁小文说完,扭头去拿茶几上的资料,第一次还抓空了。她拿着资料拍了拍希叶,说了声“走了”,便出门了。
“小铃铛最近很不懂事。”希叶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闷,眉头都拢在一起。
想不到她爸轻飘飘两句话,让她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你俩不是很好吗?跟别人说好朋友的坏话合适?”
她顿了顿,有些别扭的语气,“这哪算坏话?”
“难道这算好话?”
希叶的脸更红,讪讪地说:“你又不是别人。”
“承认了!”
希叶气急败坏地瞪了她爸一眼,“你烦。”
看着希叶红到脖子根的脸,向植的笑声愉悦,“记得洗碗,小女儿。”
“什么小女儿,难道你还有一个大女儿?”希叶嚷了一句,拂开头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