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走读这件事,希叶开始并没有想太多,纯粹是因为不习惯群体生活,加之生性慢热,与舍友都不熟,父母也都不反对。前段时间,慰玲也说想走读,没等到外婆同意,先等到了住院。
学校到家里的小巴车程不过15分钟,希叶一般都是等小巴,像今天老爸来接她的情况只是偶尔。
冷风袭来,希叶缩了缩脖子,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老爸的车。她走过去,一手拉开车门,一手脱下书包,坐进副驾驶座上。
“小铃铛回来了。”向植说。
希叶拉上车门的手一顿,“这么快?”随后看到向植看过来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眼珠子转了一圈,“我不是那个意思。”
向植笑出了声,提醒她系安全带,又说:“好像是人民医院查不出病因,所以建议去广州。”
希叶听着心头一跳,刚才的欣喜完全消失殆尽,而后,察觉到头顶一沉,又听到她爸爸那磁性十足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广州的医疗条件可比我们这里好太多了。”
希叶点点头。
向植又拍拍她的头,才把手收回来搭在方向盘上。
希叶转头看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多日无雨,道路两旁的松柏都被来往的车辆扬起的灰尘盖了厚厚一层,看起来并不让人愉快。天空不见蓝色,也是一片令人压抑的灰。路上除了车辆,并没有行人。
这样的冬天,非常压抑。
希叶下车后,先拐去了慰玲家。在进门前,她想起来,掏出手机给向阳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小铃铛转院的事。
慰玲红着眼眶,没有看站满了屋子的人,也没有应他们的哄劝。
她觉得有些难堪。虽知大家前来探望是好心,可她却觉得脸上有些烧,感觉自己躺着像是供人观赏的某件物品。
她还觉得委屈。在得知要在家里与向净水一个房间的时候,心里的抗拒情绪爆发。妈妈明明答应自己,可以到外婆家去睡,谁知道又是一张“空头支票”。
农村总是这样,把遭遇了不幸的人看成一种霉运,害怕往家里揽,连从小照顾自己的外公外婆都这样想。
屋子里有点冷。希叶踏进去的时候,发现客厅只有向净在吸烟,她叫了一声“四叔”,向净朝她点点头。
这屋子只有一个房间,是向净夫妇的卧房,慰玲姐弟平时住在外婆家。
房间很暗,里面站满了人,气氛有些怪,小铃铛背靠着床头,在哭。
希叶看到梁小文,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不敢大声地叫了声“妈”。
慰玲的外公一手背在后面,一手指着梳妆台上的保温瓶,异常耐心地哄着:“先吃点粥吧,这是鱼粥,我一早去市场买的鱼,洗得很干净,很鲜的。你病着,又不吃东西怎么行?”
慰玲看着外公温声细语的耐心样子,心里愧疚,可又抵不过委屈,开口就成了:“我不饿。”
“不饿!一天没吃过东西,你不饿?你在威胁谁?”颜燕珍忍不住嚷道。
慰玲搅紧了腿上的被子,抿紧嘴巴,不发一言,胸口不断起伏,双眼浸了两泡泪。
“威胁”这样的字眼吓了希叶一大跳,她扯了扯她妈妈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梁小文没答她,却说:“去劝劝慰玲吃饭。”
希叶走过去,打开保温瓶,拿了勺子递给慰玲,温柔地开口:“先吃点粥吧,这是你外公特意给你煮的,你吃一点吧。”
慰玲抓住希叶拿着勺子的右手,眼泪嗒吧嗒吧往下掉,“叶子,我去你家睡好不好?我和你睡好不好?”
“你不是在你外婆家睡吗?”
颜燕珍闭了闭眼,隐忍着脾气,“叶子你别管她,回家吃饭吧。”
慰玲紧了紧抓着希叶的手,眼底全是恳求。
希叶本想答应,又觉得不妥,转头求助梁小文。
梁小文说:“去我们家睡没问题,只是我们不懂怎么照顾你,叶子和你一般大,你半夜要是上厕所她怕是搞不定。”
希叶仔细想想,很是认同。
“我不用照顾,把我放到床上就可以了,我半夜不上厕所的。”
颜燕珍指着床,怒火中烧,连带着语气都是冲的,“这张床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能睡?这间屋子是有鬼吗,你这么嫌弃?”
慰玲的外婆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去。外公也跟着说了她几句,出了房间。
“我就是想去外婆家睡,我不想跟你们一起睡!”慰玲大声喊,话毕,眼泪掉得更凶。
希叶看着慰玲歇斯底里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向阳妈妈林良娣开口劝道:“都说你外婆家的床洗了没干,你怎么过去睡?先在家和爸妈睡一晚,明天就可以去外婆家了啊。你听话一点,先吃点东西吧。”
希叶放下勺子和保温瓶,坐着有些尴尬,正好手机响了,是向阳的电话。她走出去,才接通。
“喂。”
“小玲铛变严重了吗?”向阳问。
“没有,只是人民医院查不出病因,所以转院去广州。”
沉默。
希叶想他可能是想和慰玲说话,又说:“现在小玲铛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那边倒没介意,“没关系,就是打电话过来问问。”
“向阳,我觉得,”希叶看着唐洛谦家门前的那棵柚子树,心口堵堵的,“小铃铛有些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