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拔出赤殇。”
一言不发的大将军陈玄礼此刻皱起了眉头,他内心也真为寿王打抱不平,这哪里是一次机会,简直是教寿王彻底死心。
元真听了喜形于色,心想殿下的婚事可算成了,双目满是期待,而身旁的孁儿却一脸悲色与遗憾,很是奇怪。
赤慕烟眉头闪过一丝不忍,因为眼前这个人姓李,又让这个人做绝不可能的事,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公平,所以她决定给他一个公平的理由。
“我未来的夫君,当是横刀立马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享乐在长安,什么风沙都没吹过,只会为了一个女人萎靡不振,只会喝喝花酒写写诗,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男人。”
赤慕烟一吐为快,却不知这个看似公平的理由,更让李瑁无地自容,长安城里的绿帽王,到了凉州还是被人看不起。
一旁的花公公彻底说不上话了,全场的目光都落在李瑁身上,但他好像并不觉得难堪,反倒是感伤地自言自语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未来的夫君,当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在场没人能听懂这些话,更是不知所谓,毕竟这是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一段电影台词。李瑁念这段,只是觉得不仅跟赤慕烟的话很像,而且最后一句正说出了他此时的心声。
雪花在赤殇乌黑的刀鞘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所有人都在等李瑁拔刀,可他始终没有动手,最后还收起了刀,他再伸手入怀摸了摸那串糖葫芦,最终只是微笑着问了一句:“赤慕烟,你可知猛虎嗅蔷薇?”
赤慕烟当然不知自己正是李瑁心中的蔷薇,又听李瑁仰望落雪的苍穹,潇洒道:“刀我不拔了。”
……
凉王府前一见后,迎亲队伍先回安西大都护府安顿,陈玄礼则马不停留地回长安复命了,而李瑁带着元真和孁儿偷偷出了凉州城,追着赤慕烟一同前往北庭。
这一路,元真不知问了多少次李瑁,为什么不拔刀?
李瑁没有回答,孁儿也只说了一句,说让李瑁与赤慕烟多待几天。三骑就这么紧跟着赤慕烟一行人,但始终保持着距离。
出了凉州往西北走要先过敦煌,再往北就是有名的玉门关了,一路通畅的官道也就此结束。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赤慕烟他们是习惯了西北苦寒之地,但初来乍到的李瑁三人着实辛苦,就这么裹着棉袄缩在披风下,哆嗦着牙关直奔大漠中的伊州,再穿越天山东麓来到庭州境内,北庭都护府就在险要山谷的冲积平原上。庭州庭州,因为它曾是西突厥王庭的所在,所以取名为庭州,这里已经是西突厥的故地,往外就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
三千多里的路程,每过驿站就换马,累了就在雪地里休息,也多亏西域属军事重地,驿站所配备的马匹都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三人不分昼夜终在七日后赶到,但终究比赤慕烟他们晚了一步。
北庭都护府所在之城名“破城子”,分外城内城,内城属都护府军机要地,三人进外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路边的一家店,一张大馕一碗羊肉汤,呼呼下肚后李瑁趴倒就睡,元真和孁儿只好干坐着等他睡醒。
店老板是个西域人,眼看三人吃完不走有些上脸色了,因为城门已封,平日往来的商人都堵在了城内,店里人满为患,这不是坏了他的生意嘛。
“喂喂喂,客官,给钱了。”店老板满嘴西域腔的汉话。
孁儿双手抱胸没反应,元真赶忙往身上摸钱。
店老板收了钱黑着脸先去招揽客人了,边上几个等座的西域大汉也不管了,把刀和行囊往桌上一扔,其中一个大胡子还直接坐下了,他们凶着两眼怕是在吓唬这三个汉人,接着又打量起孁儿,身上的胡骚气特别难闻,他们用西域话不知说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
孁儿已经在动杀气的边缘了,元真赶忙用眼神制止。
西域大汉们的笑声未停,就见街头不远处一大队骑兵浩荡而来,红缨黑甲,在场的西域人都不约而同的噤声紧张起来,只因唐军已经用战刀征服了这片土地,越是蛮夷之地,越讲究尊强凌弱。
长安城遍地明光铠,龙武军千牛卫的制铠更是光鲜亮丽,而在西域之地的将士还身披旧式铠甲,这只能有一个原因,他们有光荣的历史,辉煌的传承。
马蹄溅雪泥,铁甲震人心,就在所有西域人的注视下,这队北庭都护府的骑兵停在了小店前,气势十足的凶兵悍将,惊得店里所有西域人忙乱起身,大睁着眼乖乖后退。
领头的那位白发老哥元真认得,头一回来凉州时在城外见过,他此时用白布包了左眼,渗出的血早已暗红,一脸的憔悴。
白发老哥率部全数下马,也不管地上的泥泞,跪地行礼朗声道:“北庭都护府虞侯尉迟盖,拜见寿王殿下!”
西域人不知寿王是何身份,但一个王字足以显示尊贵。
李瑁坐了起来,眼见尉迟盖的伤势,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尉迟盖满脸焦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