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春风无限恨……”

念到第三句，李白已然走到了龙池畔，转身往汉白玉雕琢的栏杆上一靠，朗声收尾道：“沉香亭北倚栏杆。”

话音刚落，有亭前太监合时高呼一声：“贵妃娘娘驾到！”

顿时全场沸腾，亭内外丝竹合奏，没想到李白作诗竟然是为贵妃开场，有一众衣袂飘飘的宫女从人群中出现，簇拥着大唐贵妃雍容登场，在百官及家眷们的仰慕中站在了沉香亭前。

这一刻，大概是这龙池畔沉香亭最繁华的时刻，坐在里面的天子骄子正将大唐之盛世恩宠于她。

李瑁转头望去，终于看清了这个与大唐国运相系的女人。

极尽皇宫御匠技艺的奢华金冠，诠释大唐精粹的霓裳羽衣，但一切还是比不过她的那张容颜，如果说在座的月公主和十皇子王妃是倾国倾城的容颜，那么她就是美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这是一张凡人不该有的面容，而且还占尽了天下之恩宠。

贵妃款款走入沉香亭，拖着长而华贵大气的衣摆，传说大唐以丰腴为美源于贵妃，而真实的她并没有多余的一分赘肉，只不是身形过分诱惑众生罢了。

李瑁从看的第一眼开始就走神了，但并不是因为沉醉于贵妃的绝美，而是发现她跟一个人太过相像！

孁离。

只是没有孁离的妖魅之气，但比孁离多了几分年轻之气。

这样的诧异在贵妃踏入沉香亭时戛然而止，因为在这一刹那，一股氤氲香气扑鼻而来，光滑如镜的地面竟然开始长出了牡丹，大柱上的金龙开始抖鬃而动，低吟中金鳞熠熠，顶梁上的彩凤更是鸣叫着展翅飞舞，宛如仙境。

贵妃步下生花开满了整个沉香亭，各种异相正在到处发生，花间有彩蝶嬉戏，案上的夜光杯中，竟然有七彩锦鲤在酒中游弋。如果这是幻境的话，为何那么的真实细腻，又全场所有人都身在其中，包括沉香亭外围拢的人们也正看得惊呼失神。

彩凤飞到了贵妃周身，在她莹白胜玉的修长后颈上，画着精美的花钿，此时有两只彩凤衔去了她的外衣，飘到半空怦然幻化成了花瓣。

花瓣缓缓飘落，在彩凤的旋起下又幻化成了六个身着霓裳的舞女，顿时所有的景象消失，碧玉地面只剩散落的花瓣，金龙又好好盘在了大柱上，彩凤也飞回了顶上的梁栋。

在贵妃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影，戴着奇高以金纹装饰的黑纱帽，穿着倭国特有的大袖狩衣，一张脸俊秀的分不出男女，正朝着圣人行礼。

方才的幻境表演自然是圣人所安排，他朝诸臣诸宾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倭国的遣唐阴阳师，大神晴麻吕，方才正是他向诸位施展了幻术。”

这大神晴麻吕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中幻术，其幻术造诣着实让人震惊，简直神乎其神，只见他朝两边行礼之后悄然退走。

紧接着圣人站了起来，用宠溺的眼神俯视贵妃，说道：“接下来，就由贵妃向诸位献上一曲《霓裳羽衣曲》。”

话音闭，舞曲起，李瑁虽没有这些古人的兴致，不过这舞曲确实跳出了虚无缥缈之意境，那六个舞女舞姿婆娑亦宛如仙女，贵妃跳的更是精妙绝伦。在座的大唐各皇子重臣还知道分寸，不敢多视，但那些胡人使节就不知忌讳了，两只眼睛盯得肆无忌惮，精彩处还拊掌叫好。

李瑁本没有旧爱相见的尴尬，但月公主一直看着他，眼神表明了在调侃，无奈之下只好对她微微一笑。

这时高力士走到了李瑁身边，附耳道圣人召见。

在沉香亭的后殿，圣人正负手站着，还有那捧着赤殇刀的陈玄礼。

李瑁行礼跪拜。

……

沉香亭内《霓裳羽衣曲》还未跳罢，李瑁已然走到了亭外的龙池畔，这里停着一艘舫船，元真和孁儿早已在太监的知会下等候。

三人上了船悄然离开沉香亭，从龙池出宫，也是圣人不想让百官发现寿王提前离场，惹来私下非议。

站在船上的元真回望一眼兴庆宫，被孁儿故意顶了一下身子，重伤未愈的他当即痛的缩起了身子，只听孁儿骂道：“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到她。”

元真蓦然回首，认真道：“明日就要去凉州了，想着此去今生或许再没机会相见，本想着能远远道个别也好。”

孁儿一撇嘴，安慰了句：“有缘总能相见的。”

怀里抱着赤殇刀的李瑁坐在船头栏杆上，迎着风望着夜空叹道：“元七兄，对不住啊，没想到我已经……”

话到一半，李瑁又不说了，身后的孁儿却默默望着她，因为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元真很好奇李瑁要说什么，但也没有问。

“希望来得及。”李瑁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

元真听得更加云里雾里，正转头用目光询问孁儿，而她脸色忽然变得沉重，两眼又显然在回避元真的目光。

突然，两人被一道微光吸引。

微光正是刀鞘上一闪而过的符文赤光，而李瑁已经拔出了赤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