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转身想走,随着时安被带走,“水山蹇”彻底消失,而他则成功续命一月,这时安最开始求的便是诸事吉凶,最终也只续了一月寿时。
而凛暮、闻璞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
宿大人径直来到沈默面前,挡住沈默去路。
“小瞎子,你叫什么?”
沈默毫不避讳:“沈默。”
不远处林中,面若桃花的男人跟着低语,“沈默”
此时这一直温文尔雅、面含笑意的男人寒着面庞,自带笑意的唇角在森冷的神情下只显诡谲,倒比得那一直面瘫着脸的闻璞还要冰冷,他语带霜寒:“已逝国师有一关门弟子,一直深养在宫中,如今该来见世了。”
世人皆知已逝国师是如何死去的,那飘摇了七日的人皮可是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国师有没有徒弟,虽外人不知,闻璞却深知那国师根本没有任何徒弟,更何来关门弟子,但如今他的主子要沈默是国师的关门弟子,他就是。
闻璞听令,“是。”
另一边的沈默,在道了名字后,侧身想离开,却又被宿大人拦住。
“喂,小瞎子,听说你是个算子?”
沈默在发现左躲右闪也避不开这人时便顿住了脚步,“我不瞎。”
宿大人笑嘻嘻的:“我知道啊。”
然后又接着叫,“小瞎子,你怎么会怀疑到时安身上?单单凭他去过城外破庙那几点?”
沈默抿了唇角,不想多言。
“猜的。”
“哦?是吗?居然还是个神算子啊。”
见沈默不再言语,宿大人叹了口气,似是惆怅:“你这小瞎子倒是无趣,也罢,小瞎子,你记着,我名为宿源欢,执法堂不介意多养一个人,特别是,有能力的人。”
语毕,宿源欢转身便走。
沈默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开口:“你一开始就知道?”
宿源欢没有回头,声音悠闲:“你猜呀?”
“那你为何……”还要抓郑路平?
宿源欢回头,没心没肺的笑,“你猜呀!”
看着宿源欢走远,沈默垂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此时已有了一月寿时,暂可不用着急,眼看着天要暗了,沈默决定先去祭拜他的五脏庙。
要说起来,沈默是个自闭症,被他父母诊断为天生的自闭症。
沈默父母二人是着名的心理学家,可却治不好沈默,心理学家的孩子是自闭症,说来也是可笑。
世人都以为自闭症没办法正确接收来自外界的信息,所以才不能做出正确的反应,甚至难以有情感上的交流,但沈默不是。
他并非接收不到来自外界的信息,正相反,他能更多的观察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接受更多的信息,初时,这嘈杂的信息使他烦躁不安,渐渐地,他学会了不作反应、不听不看,以逃避这种过多信息的烦扰。
沈默父母工作繁忙,比起孩子,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工作与研究,在无论如何也治不好沈默,并且发现沈默并非单纯自闭症,而是高功能自闭症,完全可以生活自理后,渐渐也不再管他,时常带着他到研究所,便扔在一边,各自进行自己的研究。
所以沈默自小是在研究所长大,各种研究报告、心理学书籍便是他的启蒙书,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心理病人,而他自己从不相信自己有病,却也知道,他没办法感受到一些情感,就像他对他的父母,没办法产生所谓正常家庭的那种亲切、依赖、濡慕之情等。
那时安虽看似对学生十分关切爱护,面对尸体也十分镇定,可破绽也不是没有。
比如他一见到娄析尸体,就指责娄氏夫妇,虽话语未尽,其意却表达的很明确,认为娄氏夫妇逼得娄析自杀,这是推脱。
而后郑路平出现,自称不小心推了娄析,时安又立刻调转苗头,指认郑路平残害同学,这两种立场之间转换太快,反而太过生硬不自然,而他后来急切的想要宿源欢擒拿郑路平,更是显现出他的心急,这便是刻意的引导。
至于沈默曾扔给宿源欢的那一粒碎银,上面则带着点点药香,而娄析额头的伤口,虽已被河水泡过,也仍旧带着清淡的药香,两种味道一样,殊途同源,娄析额头的伤口明显是被人处理过的,所以时安是曾接触过娄析伤口的人,更可能是帮他处理了伤口上过药,后来又是为何要将娄析推下河中,其心中所思所想,便又不得而知。
这时安一时好心扔给沈默的小小碎银,却成为了将他自己推向断头台的重要因素之一。
之前时安来卜卦,那跟随时安的弟子就提到娄析几日不曾去书院,想来那时娄析就是宿在时安家里,可是时安却并未透露给其他人,是否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杀意,杀意为何,便又无法揣测。
简单的买了点吃食满足了饥饿的肠胃,沈默毫不避讳的来到白日里发现娄析尸体的河边洗漱,随后回到破庙休息,明日还要继续摆他的算卦摊子,这一卦“水山蹇”,虽已续命一月,可时光如水,一月很快就会逝去,不算卦,就会死。
自这一卦后,沈默才明白,所谓解卦,竟如此麻烦,可麻烦,也不得不解。
翌日一早,沈默早早醒了过来,收拾收拾,便来到了街市,听得了昨日娄析一案已经有了处决,于今日午时,断头台当斩,这九重的执法堂果然办事效率极高,与那宿源欢懒散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稍作思考,沈默仍旧决定午时前往断头台看上一看,对于这古代的斩头,他还未曾亲眼见过,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时安杀娄析,到底为之何因。
说到底,沈默不过十六少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