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说笑了。”胤禩攥紧袖中礼单,新换的琥珀蜘蛛坠子滴着水,“不过是让蒙古亲王瞧瞧,什么是真正的……”
话音未落,塔娜格格提着湿透的裙摆冲出来,孔雀纹杭绸褪色染花了妆容:“这料子遇水就败色!”
对面茶楼雅间,小丫倚着雕花窗棂轻笑:“八爷门人贪便宜买的次等货,经不得风雨。”她转头冲顾砚之眨眼,“工部的防汛文书,是你故意压着不发的罢?”
“姐姐明鉴。”顾砚之笑着斟茶,“我不过是依律办事。”
暴雨中,胤禩盯着满地狼藉的蜀锦,忽然抓起帐本砸向管事:“这就是你说的江宁贡品?”账册页脚翻起,露出霓裳阁次品五个蝇头小楷。
“主子息怒!实在是四爷卡着河道……”
“八爷莫急。”清亮女声穿透雨幕,小丫撑着油纸伞款步而来,身后跟着十位捧锦盒的绣娘,“霓裳阁恰有批新到的缭绫,权当给蒙古福晋们压惊。”
茶楼里,宁楚克扒着栏杆看得起劲,金铃铛缠住永绶的刻刀:“快雕个落汤鸡!要八叔那样的!”
“格格,那是您叔……”
“是黑心叔!”小丫头抢过黄杨木自己动手,“昨儿他还说额娘改的旗装不伦不类!”
乾清宫西暖阁,筱悠正替康熙量新衣尺寸。软尺绕过帝王腰身时,翡翠镯子突然发烫。
“老四家的,你可知朕为何要设织造司?”康熙忽然开口,指尖抚过氅衣上的汉式云肩。
“衣冠载道,礼乐兴邦。”筱悠将软尺打了个结,“皇上穿的是天下人的心。”
康熙抚过袖口银线绣的《兰亭序》,忽然轻笑:“宁儿前日往《起居注》上画乌龟,是你教的?”
“是墨云叼着笔乱窜。”筱悠面不改色穿针,“臣媳回头就炖了它加菜。”
“炖不得。”康熙大笑,“那狗崽子昨日还帮朕寻回跌落的扳指。”
暴雨初歇,胤禛拎着湿漉漉的宁楚克回府。小丫头扒着书房门框扮鬼脸:“皇玛法说我的画要收进武英殿!”
“再敢在奏折上涂鸦……”
“就让我跟鄂尔泰老师学治河!”宁楚克一溜烟跑远,金铃铛惊飞满树麻雀。
胤禛转身撞见筱悠立在廊下,月白氅衣上的竹纹映着晚霞:“八弟今日又递了告病折子。”
“病得好。年羹尧那批褪色的料子,正该送去他府上养病用。”
暮色渐深,八阿哥府正院传来瓷器碎裂声。胤禩盯着案头《舆服志》,忽然将书页撕得粉碎:“好一个满汉一家。”
碎纸飘过窗棂,落在巡夜侍卫的皂靴边。更远处,雍郡王府灯火通明,四个团子抢着试穿新制的汉服衣裳的嬉闹声,惊碎了秋夜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