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那个穿青蓝布裙的胖妇人撩起衣摆擦汗，冲着同伴说着话，嗓门震得树叶簌簌直响：

“真的是沾了仙师的光了啊，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大虫的肉嘞。

昨夜俺们喝了一碗那虎心汤，喝得俺浑身冒火，俺家当家的也是喝了不少，回去半夜还折腾……"

话音未落，旁边梳圆髻的瘦妇人猛扯她袖子，朝下游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之间就在那下游不远处的溪石边上，一个疯女人蜷在一块青石上坐着，褪色布袄沾满草屑，怀里紧搂着那个空瘪的襁褓，口中仍旧轻轻哼着那支离破碎的曲子。

两人悄悄的观望了一阵，胖妇人才用响锣一般的声音悄悄说道:

“诶……这秀雯哟，也是造孽哦，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家的闺女，嫁的也是个读书人，本该过的满意称心的，哪成想却搞成这样哦。”

“谁说不是呢，都怪那拍花子的，好生生的一家子，就这么散了，你说那李书生，真就这么不要她了？”瘦妇人也凑了一句。

“那啷个晓得诶，哎呀，其实李书生也挺好的了，村头就他一个读书人，他还不收钱的教娃子们认字儿嘞，应该不至于吧。”

“那也难说，他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娃儿，哪成想秀雯一个大意就给搞丢了，恨她也正常嘛。”

“嗯，好像……倒也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副凑在一起小声蛐蛐的样子，但乡下妇人，本就嗓门大，即便故意放低了声音，那说话声也跟吆喝差不了多少了。

只听瘦妇人怜悯惋惜的看了一眼秀雯，又想到了什么，说道:

“诶你说，那杨仙师……

明显的就是那种道行很高深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得道仙师了吧，你说……

要是能求到他那里，是不是还有机会把李家那娃子想回来吧？”

胖妇人却是摇摇头，不这么认为，“那哪可能啊，娃都丢了四年多了吧？哪还能找得回来哟。”

“这不他是仙师嘛，飞来高去的，听我家二娃过年时回来说，城里的那些萨婆可是连人死了都能把回从地底下拉出来跟家里人交代话儿的。

这可是仙师呢，还能比萨婆撇了不成？”

“可那也太久了啊……”这下胖妇人也不敢肯定了。

“你又不知道人家仙师的手段，之前不也不敢想能打到这么~大个的大虫不是嘛？”

“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那如此说来，真要是求到仙师那里，或许还真有那么一丝丝希望，把李家娃崽给找回来哦。”

两人说到这里，红薯已经淘洗完了，便齐齐端着簸箕回了村里去。

而坐在下游青石边的疯妇人，却是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口中的哼曲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就一直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

“还有一丝机会……还有一丝机会……机会……墨文……

墨文……找回来……

！

！！！”

她的眼中，那一片的浑浊逐渐恢复了清明，襁褓都落在了地上还犹不自知。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村外，猛的冲了出去。

一路跌跌撞撞，从田埂上滚落，本就脏污的衣裳这下更是沾满了泥浆，她浑然不觉的爬起来，扣着泥土爬回了田道上继续狂奔。

眼看追了好久，都一直追不到人，希望一点点消去，她的泪水已经迷蒙了双眼，呜呜的呜咽出来，不顾一切的向前奔着，连鞋都跑掉了一只犹不自觉。

终于，她追出了老远，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那个正逐渐远去的灰袍身影，急忙大声呼喊:

“仙师！

仙师啊——！

仙师等等！等等啊——！”

声音嘶声力竭，穿透于晨曦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