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失眠了,盯着天花板上的水痕发呆。凌晨两点,厨房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握着水果刀过去查看,发现冰箱门大开,里面的牛奶盒被划开,白色液体混着暗红色粉末,在瓷砖上画出不规则的图案,像极了人体解剖图里的血管分布。
天花板的抓挠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伴随着含混的嘟囔:“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猛地想起房东说的顶楼,抓起钥匙冲上楼。七楼到八楼的楼梯间堆满杂物,蛛网里挂着褪色的红布条,像是从前的喜字。顶楼的铁门没锁,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月光里散落着无数玻璃瓶,里面泡着各种人体组织:眼球、手指、胎儿标本……
正中央摆着张手术台,台面上铺着酒红色天鹅绒,正是我那条红裙子。裙子中央放着个铁皮箱,箱盖敞开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人皮,每张皮上都标着编号和日期,最新的一张标签上写着:2023.9.23,七楼东户,皮肤弹性3.7分。
我转身想跑,却撞进一个带着福尔马林气味的怀抱。
穿白大褂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手里的手术刀正滴着液体,混合了酒精和血液的气味冲进鼻腔。他下巴的胡茬蹭过我耳垂,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温柔:“别怕,很快就好。你看,你裙子上的血已经养了三年,今晚就能配成最后一味药……”
他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病历单,我瞥见患者姓名栏写着“李桂兰”——正是房东老太太的名字。病历诊断栏用红笔圈着:精神分裂症,幻听幻视,伴有剥脱性皮炎。
“当年她从这里跳下去,摔碎了半张脸。”男人举起手术刀,刀尖划过我后颈,“我花了十年收集人皮,想给她拼个完整的脸皮。你看,顶楼的月光多好,正适合做手术……”
楼下突然传来砸门声,是张姨的声音:“姑娘!快下来!你晾的红裙子在飘!”
男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我抓起桌上的玻璃瓶砸向他脑袋。福尔马林混着血水泼在他白大褂上,他惨叫着捂住眼睛,我趁机撞开铁门,在黑暗的楼梯间狂奔。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和老太太的呢喃:“别跑啊,你看,你和我女儿的皮肤一样好……”
我终于冲到一楼,张姨拽着我躲进超市,反手锁上门。她手里拿着半支点燃的香,烟雾里我看见超市监控画面:七楼东户的阳台上,那条红裙子正无风自动,裙角扬起时,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长发,和卫生间排风扇里漏出的一模一样。
我在天亮前搬离了那栋楼,甚至没来得及收拾行李。
后来听说,顶楼的手术台被警方查封,铁箱里的人皮标本足足装了三辆警车。房东老太太被送进精神病院,护士说她总对着空床说话,说女儿穿着红裙子回来看她了。
至于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在手术台抽屉里发现了本笔记,里面贴满剪报,都是关于“小区怪病”“莫名脱发”的报道,每篇报道旁边都标着日期,和人皮标本的编号一一对应。
我烧掉了那条红裙子,却总在深夜梦见它。梦里的裙子在顶楼的月光下飘着,裙角扫过那些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有人在轻轻叩问:“我的脸,什么时候能拼好呢?”
如今我住在带电梯的新公寓,却再不敢买红色的衣服。偶尔路过老小区,看见七楼阳台上晾晒的衣物,仍会忍不住驻足,生怕看见那抹熟悉的酒红色,和裙角扬起时露出的,半张腐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