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忽乱。
“上火”贴着如期的喉结刺入虚空,剑身赤蟒纹陡然游动,将十丈内的青竹燎成枯木。
如期后仰的腰身几乎折断,头冠坠地时,陈意晚的剑穗拂过他微颤的睫毛。这个角度,本该致命,可她剑势偏了半寸,只削断他颈侧一缕黑发。
“你心乱了。”
低语混着竹叶沙沙声,惊得陈意晚腕骨发颤。
这四个字,闺蜜悦悦曾经在电话里调笑过她。
那夜的雨很大,姜忠靖翻过重重护栏,躲过层层护卫,来到她的窗前,说了第一句的情话。
“你或许会觉得我疯了,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他从窗翻进她的卧室,拉住她的手。
一如此时此刻。
如期突然扣住她执剑的手,拇指重重碾过她虎口的茧,这是从前娇生惯养的陈意晚不曾有的,这是她在这个时空辛苦历练的标志。
是的,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轻易利用的小女孩了。
竹海突然掀起碧浪,月光下的这片绿,泛着银光。
风裹着碎叶扑上她的眼睑,再睁眼时喉间已贴上冰凉的佛珠。
缠斗陡然颠倒。
陈意晚后颈撞上竹竿的瞬间,惊落竹枝间积蓄的夜露。
凉意顺着脊骨爬上来时,如期的膝盖正抵在她腿间,佛珠在她的脖颈处印出红痕。
这个禁锢姿势太过暧昧熟悉,恍如那年莲花头初雪,她怀着身孕跟他闹脾气,在漫天大雪里暴走,他无奈之下,只能用蛮力带她回去。
熟悉的贴身,熟悉的体温,熟悉的交叠。
“跟我回去……”
“闭嘴!”
陈意晚突然屈膝顶向如期肋下,在他闷哼松力的刹那,反手将“上火”插进地面。
剑身嗡鸣震起满地竹叶,纷飞的碧刃中,她旋身抽出腰间软剑,寒光如银蛇缠上如期的佛珠链。
“咔哒。”
十八颗佛珠迸溅如星。
如期眼里多了一分杀意。
“看来夏夜给你的宝贝还真的是不少啊。”
陈意晚的软剑绞住最后一颗檀木珠时,忽的被拽得一个踉跄。
如期借着珠链回扯的力道欺身而上,染血的掌心包住她握剑的手,带着剑锋刺向自己心口。
剑尖刺破玄色龙纹的刹那,竹海骤然死寂。
“你疯了!”
陈意晚握剑向后撤,软剑在最后一寸凝滞,“你再想通过自残的方式来挽回我,已经不可能了。”
往事在一瞬间,忽然一股脑地从陈旧的回忆里往外钻。
他从来没变过,只是她更清醒了。
竹涛声复起。
陈意晚突然撤力后仰,软剑在掌心旋出银花,削断三根青竹。
倒下的竹竿架成囚牢,将两人困在方寸之间。
一根刚探出泥地的嫩笋令陈意晚脚下一晃,如期忙护住她,如同无数次她练剑失衡时的条件反射。
陈意晚恨他的这种本能。
爱是有的,利用也是有的。
这半杯水的爱,让她很不舒服。
她弄不清,这半杯水,是他无力斟满,还是剩下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只要坦白说明,她愿意成全他。
“晚晚,自始至终,我要的都是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