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她痛苦蜷缩,看着她一遍遍写下他的名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执念,唯一的救赎……
“厉……倾……宇……”她无声地呼唤着,眼中血泪交织。
“玲儿——!!”他嘶吼出声,猛地从梦魇中惊醒!
“厉大哥!”唐素心被他的突然惊醒吓了一跳,手中的汗巾差点掉落。她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担忧:“你怎么样?是不是做噩梦了?”
厉倾宇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怔怔地看着四周,目光涣散了一瞬,才缓缓聚焦。
没有佟玲。
没有血字。
没有那撕心裂肺的绝望。
——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为何……如此真实?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
“厉大哥?”唐素心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恍惚,忍不住伸手替他擦去额角的冷汗。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可那股压抑的痛意却仍未散去。
“……没事。”他嗓音低哑,缓缓松开拳头,指尖却仍在微微发颤。
唐素心看着他,心中酸涩难言。她知道,他梦见了谁。
——那个他永远放不下的人。
唐素心掩饰着心中的落寞,俯身轻声道:"厉大哥,感觉好些了吗?"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初醒之人。
厉倾宇微微颔首,苍白的唇瓣轻启,却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显然还未完全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唐素心见状,连忙取过案几上尚冒着热气的药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需要叫鬼医过来吗?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她柔声问道,眼中盛满关切。
厉倾宇轻轻摇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便趁热把这药喝了吧。"唐素心将药碗往前递了递,"是鬼医亲自熬的,说是能助你恢复元气。"她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拿起药匙,作势要喂他。
厉倾宇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强撑着坐起身来。"我自己来。"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唐素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将药碗递到他手中:"是...…是我唐突了。"
厉倾宇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滋味。
唐素心接过空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清逸打断。
"哟,厉殿主醒了?"清逸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不着痕迹地将唐素心挤到一旁。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搭上了厉倾宇的脉门,眼睛却仔细打量着对方的气色。
厉倾宇微微颔首:"鬼医,又要劳烦你了。"
清逸摆摆手,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不麻烦不麻烦,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说着,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唐素心。他想起临行前林婉儿的嘱托——尽量别让唐素心与厉倾宇独处。一是怕这姑娘趁机示好,二来…...以厉倾宇的性子,怕是也会觉得不自在。毕竟他心里,除了那个坠崖的佟玲,怕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唐素心察觉到清逸的目光,默默退后一步,将头低了下去。
清逸收回把脉的手,转向唐素心道:"唐姑娘,劳烦你先回避一下。我要给厉殿主换药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这儿……不太方便。"
唐素心闻言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飞快地看了厉倾宇一眼,见他并无挽留之意,只得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待房门关上,厉倾宇轻声道:"多谢。"
清逸扶着他慢慢坐直,开始为他更换小腿上的伤药。当揭开染血的纱布时,那道狰狞的伤口显露出来,皮肉外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幸好你体质特殊,百毒不侵。"清逸一边熟练地清理伤口,一边说道:"否则这伤早就溃烂化脓了。这几日切记不要乱动,否则落下残疾就麻烦了。"
厉倾宇静静地看着清逸的动作,忽然问道:"怎么不见婉儿?"
清逸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包扎:"林姑娘啊...我让她帮我送副药去云海宫了。"
"可是韩云霄出了什么事?"厉倾宇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
清逸干笑两声,掩饰着尴尬:"宫主能有什么事?就是...旧伤未愈,又听闻佟姑娘坠崖的消息后,整日借酒消愁,连药都不肯按时吃。"他叹了口气,"我想着林姑娘去了,或许能劝他按时服药。"
厉倾宇眸光微闪,淡淡道:"婉儿确实有办法。"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没想到佟玲坠崖的消息对韩云霄打击如此之大。虽然他知道玲儿与韩云霄之间清清白白,但想到当年韩云霄为了独占玲儿,不仅将她藏在云海宫三年,还曾逼迫她下嫁……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
想到这里,厉倾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转念想到玲儿的意愿,他又强压下心头怒火。为了玲儿,这些年来他一直隐忍不发,不与韩云霄正面冲突。
夜色沉沉,云海宫的罂粟谷在月光下泛着妖冶的红。微风拂过,花浪翻滚,暗香浮动。
韩云霄独自坐在花海中央,一袭玄衣几乎融进夜色里。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半年了……
佟玲坠崖的消息传来已有半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派人寻遍了云海宫崖下的每一寸土地,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小玲儿……"他低喃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忽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韩云霄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滚。"
"韩宫主好大的脾气。"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韩云霄猛地回头,只见林婉儿一袭红衣站在花海中,衣袂飘飘,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她风尘仆仆,发丝微乱,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你来做什么?"韩云霄收回目光,又灌了一口酒。
林婉儿不答,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一壶未开的酒,拍开泥封,仰头就喝。
"咳咳——"烈酒入喉,呛得她眼角泛红,却倔强地又灌了一口。
韩云霄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冷漠。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壶接一壶。夜风拂过,罂粟花摇曳,暗香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林婉儿的眼神开始迷离,脸颊染上绯红。她伸手又要去拿酒壶,却被韩云霄一把扣住手腕。
"够了,"他声音低沉,"这酒太烈,不适合你。"
"还给我!"林婉儿醉醺醺地瞪他,眸中水光潋滟,"我、我还能喝!"
韩云霄皱眉,却见她突然踉跄着站起来,抽出腰间的长鞭。
"你看,我还能舞鞭子!"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长鞭如灵蛇出洞,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如诗如画地展现在眼前。这片花海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正轻盈地舞动着,她的身姿如同仙子一般飘逸。
少女手中紧握着一条长长的鞭子,那鞭子在她的掌控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时而像游龙摆尾般灵动,时而又如灵蛇吐信般迅猛。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与少女的舞步相互呼应,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
少女的红衣随着她的舞动而翻飞,那鲜艳的颜色与周围的罂粟花海相互映衬,使得她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花海之中,美不胜收,令人陶醉。
站在不远处的韩云霄,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那位红衣少女,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从未想过,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总是怯生生的小姑娘,竟然会有如此英姿飒爽、明媚如火的一面。此刻的林婉儿,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月光洒在林婉儿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使得她的眉目更加如画,肌肤更是白皙如雪,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最后一式收鞭,林婉儿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栽倒。韩云霄身影一闪,瞬间来到她身边,一把揽住她的纤腰。
四目相对,林婉儿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痴痴一笑:"你是梦里的韩云霄对不对?梦里的你……对我可温柔了……"
她说着,迷迷糊糊地凑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韩云霄浑身僵硬,竟忘了躲闪。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林婉儿头一歪,彻底醉倒在他怀里。
韩云霄:"……"
夜风拂过,花海沙沙作响。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少女,良久,轻叹一声,将人打横抱起,朝云海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