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宫的客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晃悠悠,仿佛也在为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儿揪心。秦时月贴心的帮唐素心换好了干净的衣服,额头上已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轻轻喘着气,目光中满是担忧地看向床上的唐素心。
随后鬼医清逸提着药箱急忙赶来,他眉头微皱,神色凝重地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唐素心的手腕上,细细地把脉,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秦川在旁边来回踱步,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他时不时看向床上的唐素心,又看看正在把脉的清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鬼医,唐大小姐如何了?”那声音都因为着急而微微有些颤抖,眼神中满是急切与关切。
清逸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衣袖,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说道:“没什么大碍,或许是惊吓过度,又淋了雨,心力交瘁暂时昏睡过去。休息休息,应该就能缓过来了。”
秦川听闻,忙不迭地点点头,可那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眼神中的担忧只是稍稍减淡了些,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啊……”
然而,谁也没料到,当夜唐素心竟很快发起了高烧,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更是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呓语。
秦时月和秦川心急如焚,一刻都不敢离开,一直在她身边悉心照看着。秦时月拿着湿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唐素心额头的汗珠,眼神中满是怜惜;秦川则在一旁守着,时不时地去看看唐素心的情况,那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嘴里嘟囔着:“大小姐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呀,可别出什么事儿啊……”
秦时月安慰道:“有鬼医在,她不会有事的,等退烧就好了。”
就这样,在两人的焦急等待与照料下,时间缓缓流逝,等唐素心彻底醒来,已然是三天后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屋内,正巧落在唐素心的脸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懵懂,仿佛还没从那长久的昏睡中回过神来。
清逸刚好拿着药过来,见唐素心醒来了,赶忙上前再次把脉,嘴里还打趣道:“姑奶奶,你再不醒来,我这神医的名头都快保不住了。我这几天可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你出个好歹啊。”虽是打趣的话语,可那眼中的关切却是实打实的。
唐素心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地看向四周,当看到一旁的秦川时,那原本还混沌的眼神瞬间有了焦距,眼泪也不受控制地瞬间滑落,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唤道:“秦川……”此刻,在她心中,看到秦川就如同看到了家人一样,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委屈,那些藏在心底的痛苦,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
秦川快步上前,俯身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心疼,轻声问道:“你醒了,好些了吗?”
唐素心终于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情感,她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猛地扑进他的怀中,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一并释放出来。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会如此脆弱,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抑,也许是因为对父亲唐傲天的思念,又或许是因为在这偌大的江湖中,她一直孤独地漂泊着,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更没有一个能够真正给她依靠的人。
自从爹爹离世后,唐素心便独自一人在这纷繁复杂的江湖中闯荡。她面对过无数的艰难险阻,承受过无数的冷眼与嘲笑,但她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自己的苦衷。所有的苦难和泪水,都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独自默默承受。
然而,此刻,秦川就犹如她唯一的亲人,唐素心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在瞬间瓦解。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就像被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似乎要将这些年来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
尽管爹爹与暗影门有所勾结,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住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声誉。然而,她却渐渐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许多错误。
为了得到厉倾宇,她不仅没有听从爹爹的劝告,反而一意孤行,甚至不惜违背爹爹的意愿,对厉倾宇下情人蛊。最终,这一举动导致爹爹不得不亲自出手让人追杀佟玲,却最后不幸死在了佟玲的手下。
后来,她竟然还帮助暗影门的人设计捉住了佟玲和厉倾宇,这无疑是将他们推向了绝境。每一次的错误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法逃避。
自己竟然还助纣为虐,帮着幻姬设计圈套,引诱佟玲一步步深陷险境,对她的生死视若无睹,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落悬崖之下。
秦川被唐素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愣了一下后,他以为唐素心只是惊吓过度还没回过魂来,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开口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啊,都过去了,有我在呢。”他一直把唐素心看作亲生妹妹般对待,唐傲天离去后,他便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这个唐家唯一的后人,此刻看着唐素心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心里别提多不忍了。
唐素心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泪水,她抬起头,眼中还含着泪珠,那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哭腔问道:“秦川,我睡了多久?厉大哥呢?”
秦川看着她,伸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说道:“你睡了三天呢。倾宇在外面呢,我去叫他进来。”
唐素心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又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而厉倾宇这些天一直都在云海宫,他的心里始终不愿相信佟玲已经遇害了,每天都会去到那崖边,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紧紧盯着崖下那深不见底的地方,仿佛只要他等得够久,佟玲就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也一直在等唐素心醒来,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可能会让他心碎,可他还是迫切地想要知道。
不多时,厉倾宇听到秦川的呼唤,便快步走进了客房,林婉儿也紧随其后。秦川和秦时月很自觉地往旁边站了站,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唐素心泪眼婆娑地看向厉倾宇,看着他那略显憔悴的面容,又想起佟玲掉落悬崖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瞬间慌乱起来,一股深深的后悔涌上心头。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想佟玲死,当时只是被仇恨和嫉妒冲昏了头脑,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她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矛盾之中。
厉倾宇看着唐素心消瘦苍白的脸色,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怜惜,可他此刻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便淡声问道:“那日在悬崖发生了何事?”
唐素心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那日我在去看秦川的路上时,突然被几个黑衣人掳走,佟玲看见我被人掳走,想都没想就追了出来。”
“是谁?”厉倾宇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追问道。
唐素心的头缓缓低垂,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一般,她不敢直视厉倾宇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生怕自己的谎言会被他一眼看穿。沉默片刻后,她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是一个叫幻姬的女子,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那把真的麒麟刀的。她故意掳走我,目的就是要引佟玲追到崖边。后来她们俩真的打起来了,幻姬显然不是佟玲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为了自保,幻姬竟然以麒麟刀作为要挟,将其抛下了悬崖。佟玲一心想要夺回麒麟刀,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唐素心的声音越发低沉,几乎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佟玲在下面拿到麒麟刀后,拼尽全身力气将它扔上了崖顶。可是……可是她自己却因为体力耗尽,支撑不住而掉落悬崖了。”
唐素心说到这儿,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不敢把自己和幻姬合谋引佟玲到崖顶的事说出,她害怕厉倾宇知道后会更加憎恨自己,更怕厉倾宇知道原本自己是能救起佟玲的,却选择了见死不救,她不知道要是厉倾宇知晓了这些,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啊,内心的恐惧与愧疚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双手都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
林婉儿听到唐素心的话语后,如遭雷击一般,身体猛地一颤,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涌出眼眶。
“玲姐姐,她真的……”林婉儿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法抑制的悲痛和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唐素心,仿佛希望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玩笑成分。
然而,唐素心的表情却无比凝重,没有丝毫的戏谑之意。林婉儿的心如坠冰窖,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佟玲竟然真的为了夺回麒麟刀,不惜牺牲自己!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厉倾宇身上。厉倾宇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和憔悴,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紧握着佟玲留下的天蚕丝带,眼神空洞而迷茫。
林婉儿知道,此刻最难过的人莫过于厉大哥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默默地看着厉大哥不眠不休地外出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找到佟玲的线索。
林婉儿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怜悯和心疼,她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厉倾宇,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川和秦时月听闻这个经过,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很是揪心,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佟玲为了麒麟刀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是怎样的一种勇气和深情啊。
厉倾宇双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天蚕丝带,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片刻,他咬牙切齿道:“幻姬!”当日看着地上的几人,他就隐隐猜到佟玲的生死肯定和幻家之人脱不了关系,没想到竟然是幻姬!他的心中满是懊悔,暗暗自责道:“果然之前还是太心慈手软才害了玲儿啊,要是我早把幻家的威胁铲除,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厉倾宇深吸一口气,看向唐素心此刻憔悴的面容,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悲痛,说道:“你好好在此休息。”说罢,他便转身决然离去,那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落寞与哀伤,却又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已经在心底暗暗下了什么决心。
唐素心看着厉倾宇的背影,眼中的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带着哭腔喊道:“厉大哥……”可厉倾宇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林婉儿赶忙追了出去。
秦时月见状,也默默地离去了,她得去给韩云霄回话。韩云霄之前交代过,让她看着唐素心醒来,问清楚当日的事便去禀告他。
此刻,韩云霄正在自己的宫殿中,听完秦时月的禀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也微微一晃。他不可置信的问道:“唐素心当真这样说的?她亲眼看到小玲儿掉落崖底?”
秦时月恭敬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宫主。”
这几日,韩云霄也派人在四周和崖底寻找了无数次,可都没有找到佟玲的影子,那崖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急流,还有尖锐的礁石,而且从百丈高的地方坠下,想要生存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啊。
“噗”韩云霄终究还是没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鲜血溅落在地上,格外刺眼。
秦时月见状,焦急地上前扶住他,担忧地喊道:“宫主!”
韩云霄却摆摆手,强撑着说道:“下去吧!”他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难道小玲儿真的死了吗?可他又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心中暗暗发誓,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也要继续找下去。
麒麟殿内,一片死寂,烛火摇曳的光影在殿壁上诡谲地舞动着。厉倾宇刚踏入这熟悉又透着几分清冷的殿堂,便径直朝着那密室走去,未作丝毫停留,对外一应事务,他只冷冷丢下一句交由司马轩负责,便决然闭关,那沉重的石门缓缓闭合,似是将他与这纷繁的江湖就此隔绝开来。
密室内,七十二盏青铜兽首灯幽幽燃着,那昏黄的烛光将厉倾宇的身影映照得愈发扭曲,仿若来自九幽地狱的厉鬼。兽口中不断滴落的烛油,一滴滴砸落在地,恰似凝固了的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死寂气息。
厉倾宇的面容早已因内心的挣扎与痛苦而变得狰狞,他缓缓抬起手掌,掌心毫不犹豫地抵在了麒麟刀上,那锋利的刀锋划破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可他却仿若未觉丝毫疼痛,双眸中只有决然与疯狂。因为这,是唤醒刀魂的祭礼,是他迈向那未知却又决绝之路的开端。
密室之中,唯有那从殿顶缝隙透下的几缕微光,勉强照亮着一方天地。厉倾宇坐在冰冷的石台上,手中紧握着那把麒麟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似是在诉说着它所历经的无数岁月与故事。一旁摆放着的麒麟刀谱,纸张已有些泛黄,却依旧透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厉倾宇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刀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手刃仇人,为玲儿报仇雪恨。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按照刀谱上所记载的法门,开始修炼麒麟刀。
麒麟刀法,至刚至猛,却又有着极为苛刻的修炼要求,需摒弃心中一切杂念,绝情断爱,方能达到那传说中的人刀合一之境,成就其大成。厉倾宇深知这一点,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手中的麒麟刀随着他的身形舞动,一招一式,初时还略显生硬,可渐渐地,竟也有了几分行云流水的韵味。
他挥动着麒麟刀,仿佛要将那脑海中的杂念一一斩断,每一刀挥出,都带着他决绝的意志。那些平日里的琐碎之事、江湖纷争,皆在这凛冽的刀光中如虚影般破碎消散。然而,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之时,佟玲的身影却如鬼魅般悄然浮现,那点点滴滴的过往,像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