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司马懿没有回头,只当是送饭的仆役,哑声道:“放下即可。”
脚步声却径直来到榻前,一股淡雅的沉香气息飘入鼻端。司马懿猛然转头,牵动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主公?”
王镜立在榻前,已换下朝服,一袭素色深衣,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
“身上的伤可还疼?”她问得直接,声音比朝堂上柔和许多。司马懿撑起身子想要行礼,却被王镜按回榻上。“不必多礼。”
王镜放下药箱,微微一笑:“计划很成功,探子已经将你被杖责的消息传出去了。”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沉声道:“主公思虑周全,安排妥当。”
随后,王镜打开药箱,取出一个青瓷小瓶,“脱衣服。”言简意赅。
司马懿一怔,耳根突然发热。他虽少年老成,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对如此直接的要求,一时竟手足无措。
“主公,这…不妥…”
王镜挑眉一笑:“白日里在朝堂上指着我鼻子骂时,可没见你这般拘谨。”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还是说,司马公子宁愿伤口溃烂,也不愿接受敌人医治?”
司马懿听出她话中深意,咬了咬牙,慢慢解开染血的单衣。布料黏在伤口上,撕开时带起一阵钻心的疼,他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却硬是没哼一声。
少年人绷紧的背肌上,一道道杖痕斜贯肩胛,像雪地里零落的红梅残瓣,血色在苍白肌肤上晕染。
王镜蘸湿帕子,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洒下药粉。司马懿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手指死死攥住榻边。
王镜和声道:“忍一忍。这药虽疼,但效果极佳。”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主公不必如此……此计贵在以假乱真,唯有将伤势做足,方能让曹操彻底卸下防备,相信投诚之意……”
王镜手上动作不停:“苦肉计不是送死计。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她悠然笑着,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边缘,“你若真因伤重而死,这局棋还怎么下?”
药膏清凉,渐渐中和了火辣的疼痛。司马懿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王镜的手法异常娴熟。他这才想起王镜懂医术。
一时寂静,只有药瓶偶尔碰撞的轻响。
王镜目光沉敛,缓声道:“曹营虚实,尽付君手。”
“司马一族,我必善待。”这是承诺,也是警告。他若敢假戏真做投靠曹操,司马家族便会成为人质。
“懿明白。”司马懿应道。
司马懿转头,正对上王镜的目光。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却又似有暗流涌动。他忽然明白,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王镜手握他的家族命运,却仍愿亲自来为他疗伤,既是关怀,也是桎梏。
“丞相知遇之恩,懿没齿难忘。”司马懿一字一顿道,眼神坚定。
王镜笑了笑:“好好休息,之后会有人送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