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在石缝里凝成细珠,顺着凹凸不平的岩壁簌簌滚落。
沈清欢垂眸盯着掌心那截断弦,血珠正沿着琴弦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细碎的红梅。
云无咎的黑色护盾仍在嗡鸣,那些暗红符文像活过来的蜈蚣,正顺着他的衣摆往四周攀爬。
"清欢。"司墨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的玄铁剑上还凝着未干的血,却刻意放轻了脚步,"王侍卫的盾快撑不住了,孙勇士的箭簇也只剩三枝。"
沈清欢抬眼,正撞进司墨泛红的眼底。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知道他想问的是她腰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是方才云无咎的爪牙划破的。
但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将断弦在指尖绕了三圈,弦丝深深勒进血肉,痛意顺着神经窜上脑门,倒让混沌的思绪清明起来。
昨夜井底那曲《离魂曲》突然在耳边回响,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也跟着翻涌:"音魂如流水,遇山则转,遇渊则聚,莫被死理困住。"
她猛地抬头看向四周——他们此刻身处的,是乐坊地下的秘窟,四壁全是天然形成的青灰色岩壁,石纹如浪,凹凸起伏。
方才王侍卫的刀砍在石壁上,崩出的火星撞在护盾上,竟让那些符文闪了闪暗芒。
"司墨,你带王侍卫去东边石壁。"沈清欢的声音里有了底气,她指向左侧那面布满蜂窝状凹洞的岩壁,"孙勇士去西边,那边石纹是斜的,音波折射角度更锐。
白璃,你和秦侍卫守在中间,若有漏网的邪术,用你的绣帕挡。"
白璃立刻点头,手指快速在帕子上比画——她绣的并蒂莲里藏着母亲留下的朱砂,能镇阴邪。
秦侍卫也握紧了腰间的青铜剑,目光如隼。
司墨的手在她肩头上按了按,掌心的温度透过血衣渗进来:"我信你。"他转身时玄甲轻响,像在她心口敲了面小鼓。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将琵琶横在膝上。
断弦处还在渗血,却被她用帕子简单缠了缠,此刻正贴着琵琶的龙首纹。
她闭了闭眼,指尖触上琴弦的刹那,琴身突然泛起幽蓝的光——是天音琵琶在共鸣。
第一声琴音像是裂帛。
音波裹着银光撞向东边石壁,蜂窝凹洞将它切成七道细流,折射着撞上护盾。
沈清欢的睫毛颤动,她能清晰感知到那些暗红符文的慌乱——它们疯狂吞噬音魂之力,却因方向太多而顾此失彼。
"第二弦!"她低喝一声,第二道音波比前次更急,如骤雨打荷,撞向西边斜纹石壁,反弹的角度刁钻得像淬毒的箭,正扎在护盾符文的衔接处。
云无咎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原本负在身后的手攥成拳,指节发白:"你...你怎么会知道石壁折射之法?"
"我娘教的。"沈清欢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第三、第四道音波如连环雷,东边、西边石壁交替折射,音波在半空交织成网,"她还说,困住音魂的从来不是琴弦,是人心。"
护盾开始震颤。
暗红符文像被火烤的蜡,边缘融成黏腻的黑浆,顺着云无咎的脖颈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