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词心录引
云麓山巅的松涛漫过青瓦时,肇煜明正将新填的《鹧鸪天》抄入鹅黄信笺。自束发之年拾得半阙残句起,两千余篇诗词散文便成了他半生浮沉的注脚——是《松风阁夜话》里的萤火、《寒江独钓赋》中的雪粒,亦是乱世中照破雾霭的长明盏。
生于簪缨之家,他以“词心照世”为志,笔端既藏“小楫轻舟”的少年清梦,亦刻“铁马冰河”的家国惊涛。科举失意、江湖漂泊、情丝断雪、山河破碎,万千烟火与血泪皆凝于笔端:为商妇写琵琶衷肠,为戍卒润色家书,在《流民图序》里蘸血着史,于《焚稿记》中借烟祭魂。当诗词从文人案头落入市井巷陌,他终于懂了,词心从来都是天地民心的共振。
垂老之年整理文稿时,梅花落在《云麓词心录》扉页。这部凝结心血的着作,是文人守心的精神图谱,是诗词载梦的文明密码,更是“每个字都带着体温”的众生百态。正如书中所书:“真正的词心,在为生活落泪、为黎明提笔的凡人心中。”
诗为舟,渡尽人间沧海。那些沉睡的文字,终将在时光里睁开眼睛,看见千年前的月光,亦照亮今时的霜雪。
《云麓词心录》第一章:麦香里的平仄
佳能5D3的取景框里,仙翁山的晨雾正从杜鹃花海上方漫过来,肇煜明忽然想起1980年深秋的面粉厂——新安装的磨粉机试运行那天,小麦在钢磨里旋转的金黄,与眼前雾霭的乳白奇妙重叠。他调整镜头参数,光圈f/8定格住花瓣上的露珠,像极了当年化验室里显微镜下的淀粉颗粒。
“赵厂长又来拍山花啦?”民宿老板娘王秀芳的竹篮里晃着几穗野麦,穗芒在风里划出银亮的弧线,“您上次拍的《麦浪晨霜》在面粉厂老同事群里转疯了,都说像看见咱厂刚投产时的蒸汽呢。”
他笑了笑,指尖在快门键上停顿。取景框里的松针影子落在杜鹃花瓣,让他想起1985年在面粉厂技改车间画工艺图的夜晚——那时他还是个技术员,用红蓝铅笔在流程图空白处偷写“绝句”:“钢磨飞旋雪成河,小麦沉浮岁月梭。莫笑工科无雅兴,面粉堆里觅平仄。” 这首被厂长没收的“违规创作”,后来竟成了他调任工程师的见面礼——老厂长说:“能从麦麸里看出诗的人,心思细。”
按快门的瞬间,雾散了。阳光斜切过松林,肇煜明忽然记起1981年扩建厂房时,自己站在刚落成的筒仓顶上,望着厂区外的麦田写下《沁园春·麦海吟》:“麦浪翻金,钢磨奏乐,粉雪飞天。看筛箩旋转,银沙落瀑;绞龙游走,玉屑生烟。岁月如流,初心未改,且把芳华碾作笺。凭栏处,听机声交响,诗韵绵绵。” 这段被收录在厂志里的“工程师诗话”,如今成了老工友们聚会时必提的段子。
下山时夕阳给岩崖镀上琥珀色,肇煜明的摄影包侧兜露出半张泛黄的工艺流程图——1979年参与设计的日加工400吨小麦生产线图纸上,用蓝黑钢笔描着小楷:“剥壳机转速1200转/分,恰似平仄相谐;润麦仓容量50吨,可藏春秋诗稿。” 这页被面粉粉尘染出淡淡白痕的图纸,是他从档案室悄悄复印的“青春标本”。
民宿房间的书桌上,未完成的短篇小说《麦香坐标》摊开着,主角“蓝天白云”是个总在化验报告上画麦穗的技术员——名字取自“肇煜明”的网名,也暗合他对“面粉加工里的几何美学”的执念。稿纸旁的玻璃罐里,除了山巅捡的石头,还躺着几枚磨粉机淘汰的合金钢齿轮,齿纹间卡着当年没扫净的面粉,现在成了他写《水龙吟·机械诗心》的灵感源:“钢轮飞转如诗,齿痕深锁春秋句。筛箩织梦,绞龙吐玉,尘霜满路。岁月成粉,初心作引,酿成词赋。待研磨未尽,年华入韵,谱一曲、工业赋。”
手机震动,诗词班群里弹出消息:“@蓝天白云 老师,您的《仙岳胜境三叠》和当年的《面粉厂组诗》被选进《工业文学选》啦!” 肇煜明摸着键盘上的面粉厂老照片——1980年投产庆典,他穿着白大褂站在磨粉机旁,胸前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蓝墨水,像朵开在工装布上的矢车菊。
夜色漫进山坳时,他打开电脑里的“作品集”文件夹,2000多个文件按“面粉岁月”“山川行吟”“机械诗心”分类排列。鼠标停在“1997年夏·麦田晨露”系列上,忽然想起退休前最后一次巡查车间,磨粉机的轰鸣与自己心跳共振,竟在耳中幻化成《八声甘州》的平仄:“望麦仓高耸接云衢,霜尘漫层楼。正钢轮唱晓,粉流飞雪,漫染春秋。肆载工房岁月,寒暑织成绸。风过机台畔,韵绕梁幽……”
键盘轻响,新文档标题栏打下:《云麓词心录·卷一·磨盘与韵脚》。窗外的松涛混着记忆里磨粉机的低吟,恍惚间,四十年前那个在面粉堆里偷写诗的年轻技术员,正隔着时光向他微笑——那时的他不知道,小麦磨成的粉能做千万种面食,而人生磨出的诗,终将在镜头与笔尖间,酿成千万种光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