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霄的指尖刚触到陨铁碎片,掌纹间便涌出蛛网状的星尘脉络。那些暗红色的纹路沿着罗盘裂痕攀爬,将三百里外坠落的陨铁雨都映成血管般的荧光。苏无音残破的琴箱突然震颤,断弦在甲板上刮擦出刺耳鸣响——这是三日前初代大脑暴走时,她用半截脊骨刻下的预警符。
"别让脉络连成鸾鸟尾羽!"苏无音碳化的右手突然插入磁石立柱,星尘溶液顺着她焦黑的指节逆流,在罗盘表面蚀刻出残缺的星轨图。墨九霄的流火窍不受控地痉挛,液态金属从肘关节喷涌而出,凝成攻城锤砸向最近的陨铁堆。飞溅的碎片却诡异地悬浮半空,在罗盘牵引下拼合成完整的导航图。
穹顶突然降下青铜雨。每滴液体在触及甲板时都炸开成微缩星轨,墨九霄的晶化右眼骤然刺痛——那些星轨中流转的,正是三个月前皇帝斋戒沐浴时焚的龙涎香。他踉跄着后退,流火窍凝成的护甲却在接触导航图的瞬间碳化剥落,露出皮下蠕动的星尘脉络。
"这是活体星图。"苏无音残存的半张脸浮现在琴箱裂痕中,她的机械声带随着导航图旋转的频率震颤,"用你后颈的九窍图腾......"
话音未落,导航图中心红点突然爆出刺目强光。墨九霄的视野瞬间被扯入星轨漩涡,三百具机关兽的残骸在虚空中重组,化作十二座青铜星门。当他试图触碰最近的门环时,掌心突然传来灼痛——永昌三年霜月廿三的记忆正在消褪,金龙舰撞破防护罩那日的海风气息变得稀薄如纱。
"每颗陨铁都是记忆锚点!"苏无音的警告混着琴弦崩断的余韵传来。墨九霄暴喝一声扯断缠绕腕间的星尘脉络,流火窍喷出的液态金属却在触及星门时异变成珊瑚巨剑。剑身倒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昨日才并肩作战的镇海卫士兵,此刻在他的记忆中竟只剩下模糊剪影。
导航图突然收缩成光锥。墨九霄的九窍图腾渗出星尘血珠,在甲板上凝成微缩的东海十二城沙盘。当他俯身细看时,骇然发现沙盘中的渔村正在重复晶化过程——这正是他记忆被篡改的实证。流火窍的毒素趁机逆流,他的左臂不受控地插入沙盘,液态金属如树根般扎进蓬莱墟的虚影。
整座飞岛突然响起齿轮错位的轰鸣。三百条青铜锁链从海底升起,链环表面浮现历代天工大将军殒命时的记忆残片。墨九霄的晶化右眼突然裂开蛛网纹,在剧痛中看清恐怖真相:那些锁链末端的倒刺,竟与导航图中旋转的星门环纹完全契合。
"用琴弦割断星尘脉络!"苏无音的残躯突然从琴箱弹出,她的脊椎骨节在空中解体成七枚音叉,精准刺入导航图的能量节点。墨九霄趁机挥动珊瑚巨剑斩向主星轨,却在剑刃触及红点的刹那僵住——飞岛核心区的虚影中,三百个晶化婴孩正通过星门注视着他,他们瞳孔里流转的正是自己正在消散的记忆。
导航图突然具象成青铜浑天仪。墨九霄的流火窍疯狂震颤,液态金属凝成三百把刻着鸾鸟纹的钥匙插入仪盘锁孔。当最后一把钥匙旋转时,浑天仪表面突然浮现血诏投影——永昌帝勾决十二死囚的朱批,此刻正随着星轨运转逐渐覆盖他的掌纹。
"记住渔村东岸第七块礁石!"苏无音嘶吼着将最后半截断骨掷入仪盘。她的机械心脏在数据洪流中炸裂,迸溅的星尘溶液却在墨九霄眼前凝成短暂画面:未被晶化的幼童蹲在礁石缝隙,正用贝壳拼凑残缺的《天工遗音》曲谱。
浑天仪突然逆向旋转。墨九霄后颈的九窍图腾渗出血色星尘,在甲板上凝成全新的导航图。这次的红点指向飞岛底层的珊瑚墓场,但当他试图铭记坐标时,昨日在磁石立柱刻下的记号已从记忆中剥离。流火窍的毒素趁机侵蚀视觉神经,将苏无音残破的琴箱幻化成初代祭坛。
"用星尘血书写在手臂内侧!"苏无音的残音在青铜雨中飘忽不定。墨九霄咬牙撕开晶化的右臂皮肤,星尘溶液混合着记忆残片在血肉上刻出坐标。每一笔划落成,就有三天的记忆化作青烟消散——当他刻完最后一枚星轨符号时,竟已记不起苏无音左耳垂的鸾鸟耳饰是何形状。
海底突然传来巨物破水的轰鸣。导航图红点暴涨成光柱,照亮了三百里外正在升起的青铜巨门。墨九霄的流火窍自主凝成攻城弩,却在弦满之际突然调转方向——弩箭尖端映出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正在晶化的记忆投影。他猛然惊觉,那些随星尘脉络流动的荧光,正是从自己体内抽离的鲜活往事。
"就是现在!"苏无音残存的右手突然抓住弩箭。她的机械骨骼在能量冲刷中化作星尘粉末,粉末却在墨九霄眼前拼出两行血书:上阙是导航图呈现的蓬莱墟坐标,下阙竟是他三个呼吸前才刻在臂上的星轨符号。冷汗顺着脊椎滑落,他终于明白记忆被抹除的规律——所有关于坐标的认知,都在被同步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