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突然沉默,接着是陶瓷杯摔碎的声音。"你从哪听来的?"老人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东西我爷爷那辈就绝迹了!"
叶徽将桑皮纸对着台灯细看:"除非..."
"除非参加下个月终南山的药王会!"陈伯压低声音,"但那帮老古董最讨厌外人,去年有个院士想..."
"我需要一张邀请函。"叶徽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瓷枕上的气孔。
挂断电话后,叶徽取出锦囊里的秘方重新细读。在桑皮纸背面,还有几行褪色的朱砂字迹:
"民国二十七年,倭寇破门,余藏《养生主》于枕中。叶氏子孙若得见此方,当赴昆仑玉虚峰,石髓所在之处即..."
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叶徽猛地站起,膝盖撞翻了茶几。民国二十七年——正是他前世病逝那年!难道姨娘在家族遭难时,把完整的叶家传承藏在了昆仑山?
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他解开睡衣,腹部的手术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这副被摧残过的身体,真的能支撑他去寻找石髓吗?
手指无意识地摸向针灸包,却在半空停住。窗外月光如水,瓷枕在案几上泛着清冷的光,恍惚间他看见母亲坐在床沿,正往枕芯里装着新配的药草。
"徽儿,真正的药引从来不在方子上。"记忆里的声音轻轻说,"而在..."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幻象。来电显示是首长秘书:"叶先生,首长想请教您关于那副《墨子》竹简的断代问题。"
叶徽望向案头的青瓷枕,突然笑了。他想起竹简上那句被首长特意用红笔圈出的话:"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
"请转告首长,我恰好找到些有趣的东西。"他对着手机说,手指轻轻抚过瓷枕上的缠枝纹,"或许能换张去昆仑的通行证。"
次日清晨,叶徽在古籍所的灯下彻夜未眠。他面前摊着三张宣纸:第一张誊抄着"小还魂汤"的配方,这是根据秘方调整出的简化版;第二张是终南山的地形图,标注着陈伯透露的药王谷大致方位;第三张纸上却只写了半句诗:"雪岭孤松擎日月"。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时,他拨通了南方大学古籍所所长的电话:"李教授,我想变更毕业论文题目..."
电话那头的老教授听完他的构想后,沉默良久:"你是说要用新发现的青瓷枕论证宋代医药与道家的关系?这需要实物佐证。"
"实物就在我书房。"叶徽看着晨光中的瓷枕,"不过需要您亲自来看。"
挂断后,他取出砂锅开始熬制"小还魂汤"。当归、黄芪在滚水中翻腾,苦涩的药香很快充满房间。这味道会吓退中午必定来访的芳姐——她最讨厌中药气味。
煎药时,叶徽突然意识到母亲当年没说完的话。真正的药引从来不在方子上,而在求生的意志里——就像这只瓷枕,历经战乱漂泊,终究回到了叶家人手中。
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啄食昨晚的残雪。叶徽取出贴身收藏的锦囊,将桑皮纸与一张老照片放在一起。照片上是前世叶家的祠堂,匾额上"医道传家"四个字已经斑驳。
砂锅里的药汤泛起金黄色的泡沫,恍惚间竟与昆仑山的朝阳重叠。他想起首长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国画,悬崖上的孤松正如此刻的自己——根系死死抓着岩石,枝叶却向着天空舒展。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伯发来的短信:"药王会邀请函已搞定,但你要以我徒弟身份参加。终南山见。"
叶徽将煎好的药汁倒入青瓷碗,黑褐色的液体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这只跨越千年的瓷枕,终究还是为叶家子孙指明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