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12’号先生感到高兴与悲伤。”林克说了段本应该让人陷入思考的话,但医生却并不打算对他的回答动脑。
“你认为自己是延续乌托邦的拯救者?我知道你在圣伊莎贝拉观察所的行径,你对帝国的治疗流程充满了疑惑与不信任,那我祝你早日当上治疗癔症的总负责人,亲自向威廉大街的老爷们提议修改治疗方案。”
“当这个谎言被戳破后,‘12’号轻度患者会带着更深绝望与震惊奔赴地狱,与被其他被治疗的码头工人一样。”
“你知道这个结果?我想你肯定知道,但你仍然这么做了。”
“我庆幸你没有自大般的把自己看做是乌托邦的延续者,就保持现在这番态度吧。”
没有与之展开的强烈争辩,也没有一丁点的反驳,林克转身离去,直到他踏进重症区的那一刻,他仍然能听到那一声叫喊——“我庆幸你没有把你当做是乌托邦的延续者,等所有人出院那天,到汉堡码头看看吧!”
……
晚上,等最后一位患者的治疗完毕,林克返回宿舍,将自己杂七杂八的物品给放到桌上,然后抓起一把钥匙,如往常那般,他想着观察所外奔去。
他没有在观察所外的餐馆停下脚步,而是直奔市区。
他在市区仔细看了半天,没发现电车的身影后,又立即调转方向,向码头工人的宿舍冲去。
从开始的健步如飞到气喘吁吁,从咬牙坚持到两脚发疼,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宿舍的身影终于进入了视野。
顿时,他把身上最后剩下的力气给使了出去,用力奔向了目的地,在宿舍门口,他看见站在外头抽烟的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工人,一个是他所熟悉的“12”号先生。
“嘿!”林克打了声招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12”号转过头,见到医生的那一刻,脸上的喜悦再次冒出,但又很快变成了朋友间的哭诉。
“我的假期申请并没有通过,”他略显悲伤的开口,再抬头,察觉到林克有些不对的情绪后,连忙补充道,“和您没关系,您当时也只是为了安慰我。”
“我会在圣诞节回去的,不是还有几个月吗?我给我的家人多带点东西,多陪他们一会。”
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先生显然不知道林克的内心所想,后者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开口:“ ‘12’号先生,请跟我过来。”
将“12”号带往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后,林克又深深吸了几口气,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准备,鼓足勇气说:“如果……如果魏玛没有您的家人,如果我骗了您,你会怎么做?”
“如果您骗了我?”先生重复了一遍,把手里的烟丢到地上踩灭,像遇见了一个世纪难题似的反复思考。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在林克面前来回走动,同时也在不断思考着一个能让两方都满意的答案。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终于,他找到了一份自认为完美的答复,冲林克说道:“如果魏玛没有,那就说明他们搬家了,我会到德国的每一座城市去找,您也不可能会骗我,您没理由这么做。”
答复结束,但林克却迟迟不接话,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没理由这么做”,而后,他像被控制的提线木偶般,向着观察所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