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淮玉确实像察觉到了阮娇娇的疑惑,他伸手牵住阮娇娇的手,在她的掌心中慢慢的笔划,掌心的触感带着温度与痒意,那两人交叠的掌心下,暗涌着的是无尽默契。
她垂眸间,感受到他指腹又轻轻勾勒出弯弓形状——是铁骑之意。
她心下明了。
而裴淮玉执酒盏的指尖轻叩,看向阿史那摩光时眼底掠过一丝冷锐,望向对面倨傲的阿史那摩光,唇角仍噙着三分笑:“大王子既知两军对垒,最讲究的就是信用?况且,大王子如此行事,岂不是在破坏我朝先帝与贵国国君之间的和平协议?这怕不是在欺负我国如今‘兵力多寡’?”
阿史那摩光拍案而起:“我坢坦儿郎弯刀饮血时,你们中原人还在算粮草斤两!我那父王无知,现在一病不起,现在这些事,当然有本王子说的算,本王子也不妨告诉你们,宫门外的百号精兵,刻已握稳了刀柄!”
阮娇娇心想:也怪不得他们那么大张旗鼓,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贴在脑门上走,原来是早已经派人渗透进来了吗?
但……他太自大了。
他们不会知道裴淮玉的厉害。
忽有暗卫俯身在阿史那摩光耳边急语,这位草原王子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他猛地转头望向高坐龙椅的陛下,喉间滚出压抑的惊怒:“你……你们早有防备?!”
“防备?”裴淮玉轻笑一声,将酒盏缓缓推至案边,釉色青龙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不过是替大王子清点了一下宫门外的‘贵客’比如……那位号称‘三眼箭神’的副将,此刻怕是连传信的飞鸽都放不出去了。”
阿史那摩光万万都没想到,自己却被他这看不起的病秧子阴了一把。
从刚刚开始,自己和外界的联系断了又断,但裴淮玉这一行人一直在拖延时间,甚至在挑衅自己,导致于他竟然大意了!
阿史那摩光攥紧案面的指节发白,却在瞥见陛下案头那封染血的军报时,骤然想起方才暗卫的急报——所有渗透进京城的细作,此刻都成了棋盘上被碾死的卒子。
不仅如此,他身边的暗卫又给他传来了一个几乎让他崩溃的消息,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大军,甚至都已经全部被围了起来。
阿史那摩光踉跄后退半步,撞翻身后铜鹤香炉,他忽然想起今日清晨接到的急报——本该镇守西北的“铁血将军”,竟带着亲卫出现在京城十里外。
那时他还笑中原人调兵如儿戏,却不知裴淮玉早在月前就用十二道假军报,将沈砚之的精兵化作“不可能出现”的幽灵,此刻正从他大军驻扎之地四面八方合拢成绞索。
这盘局算是死了。
阿史那摩光全心全意都在盯着一直与他们不对付的苏家,却忘记了沈君鹤手底下也不只是这一名拿得出手的大将。
阮娇娇忽然明白为何裴淮玉要在宫宴上反复与阿史那摩光争论“兵力多寡”,原来每一句激将,都是为了让对方误以为中原防务空虚,好将城外大军尽数调入陷阱。
一直不出声的沈君鹤忽而轻笑出声:“大王子这是与朕赌气么?你们坢坦人总爱把刀枪挂在嘴边,朕能理解。”
他挥袖示意宫人添酒,琥珀盏在烛下泛着暖光,“当年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有幸得同先帝一同去与你的父王会盟时,也曾看到先帝与你的父王酒后拔剑相向,如今不也换来十年互市太平?”
阿史那摩光攥着酒杯手微微发颤,既惊于陛下对战场局势的了如指掌,又恼于对方轻描淡写的姿态。裴淮玉垂眸替陛下斟茶,茶沫在盏中聚成涟漪,恰似他今早收到的密报——陛下暗谕“围而不歼,留有余地”。
沈君鹤又抬手示意宫人捧上朱漆木匣,匣中锦缎托着三具羊脂玉瓶,瓶身用坢坦文刻着“驱疫”二字:“听闻贵国近日有‘寒疫’肆虐,这出现的症状和中原二十年前出现的一场疫病很像,朕便让太医院用中原药材配了‘清雪散’——雪水冲服,三剂可退热,五剂断根,特来助友国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