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在昏沉与清明中挣扎起伏,直到桌对面的人同鸢四目相对。
欲言又止的一眼,似惋惜,似怅然。
“不顺利吗?”鸢彻底清醒,迟疑问。
是与不是。
不过就是一句话,几个字。
盛好饭的瓷碗推至鸢的近前,玉筷置上镶银着笼,落一道清脆细响。
支起身后,肩上一轻,地上又接着响起一瞬的轻微窸窣。
有物品落地,即便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鸢就已经在椅上回过身,弯腰去拾。
“先吃饭。”耳后有人说。
鸢不觉得看见的那一眼是自己意识糊涂时的错觉。
隐隐不安的心提前为自己一层又一层浇筑起高垒。壁垒之内勇气渐蓄,壁垒之外防御益坚。直到它们看起来无坚不摧。
一顿饭在心神不宁中结束。无论有多色香味俱全,扒拉进口也味同嚼蜡。
等鸢迟钝地反应过来,点灯只因天色已晚时,再去看柳润于她门前止步的动作,她只凝眉问出一句:
“你现下困了吗?”
柳润摇头。
鸢抓住他的衣袖,二话不说直接拉入房内,闩好锁。
“现在就能说大胡子的委托了,对吧?”鸢神色凝肃。
卷轴彻底铺展在眼前,墨笔挥洒出的轮廓刹那重叠上梦魇中永不缺席的扭曲人影。
幸而鸢早已将最糟糕的情况设想出了千百种。
柳润如实告诉鸢:
“今日午时得到消息,这位长者如今仅余一具躯壳,为傀儡师所遗弃。直至午时前三刻,方才为人所察觉。”
也就是说,大胡子已经死了。
那,阿父呢?
她的阿父又能在哪,她还能如何去找阿父……
只要找到大胡子,就能找到阿父,这是最好的结果。
鸢强行压下倏尔疯长的忐忑与缕缕令人窒息的绝望,按在心口的手渐渐攥紧,指甲剜入皮肉,刺痛神经,也带来片刻清醒。
至少、至少眼下这样,也算不得坏。
最糟糕的情况,是阿父有了消息,但却出了闪失——这才是她最不愿看见的。
“柳仙君是因为什么才要追查这个大胡子?”鸢咬咬牙,勉强维持镇定,“恕我冒昧,但这事关我的血亲,所以……有关于这则委托所有的一切,都请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她曾以为的唯一与父亲失踪有关的人,如今已成骸骨。亡人永缄其口,迷雾再无指引。
鸢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也几乎耗尽心神来尝试为此行目的探寻出一个新的出路。
“鸢娘子,不早了,休息吧。”
鸢神色一动,立马抬起通红的眼:
“柳仙君!”
柳润递给鸢一个淡紫色的香囊,承诺着:“若你真的想知道,我明日会告诉你。”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把它放在床头,不要再去想任何事情,你今夜要做的,便只是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