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夏,蝉鸣声中,侯耀祖攥着刚领的经济学学士学位证,被母亲张明秀一通电话召进明远集团总部。
落地玻璃幕墙外,京城新修楼群在烈日下泛着冷光,与他记忆中老家的梧桐树荫形成鲜明对比。
“去洋城吧。”张明秀将一份南方经贸调研报告推到他面前,指尖敲了敲“服装产业集群”的关键词。
“集团制衣板块需要新增长点,那边的批发市场已经形成气候。”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果决。
三天后,侯耀祖背着黑色公文包站在洋城火车站月台。
热浪滚滚,裹挟着粤语的吆喝声,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绿皮火车喷出的白色烟雾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层薄纱,让人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阿祖!”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和火车的轰鸣,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跨过铁轨,急匆匆地向他走来。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金表,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是李鑫,你妈给我打过电话。”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金光闪闪的牙齿,然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先去我档口喝凉茶!”
他被这热情的招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跟着李鑫上了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在骑楼街中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风。侯耀祖闻到空气中混杂着樟脑丸和缝纫机机油的味道,这是一种独特的、属于这个地方的气息。
街道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挂满了色彩艳丽的喇叭裤和蝙蝠衫,老板娘们坐在竹椅上,熟练地用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账。
李鑫的鑫源批发店位于服装城的二楼。一进店门,就能看到玻璃柜里堆满了用报纸包好的成衣,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80 年的时候,我还在倒腾蛇皮袋进货呢,现在都能租下这六十平的铺面啦!”李鑫得意地笑着,向他介绍道。
他拧开铁皮保温桶,递过陶碗,“你要开厂?得先搞定地皮。洋城周边村镇现在都盯着招商引资呢。”
次日清晨,两人骑摩托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
稻田尽头的前进村晒谷场上,村长杨华荣蹲在石磨旁抽旱烟,身后站着几个穿跨栏背心的村民。
“二百亩地?”杨村长用鞋底碾灭烟蒂,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西装革履的侯耀祖,“我们村可从没来过大学生老板。”
谈判在村公所进行,墙面的伟人画像与“勤劳致富”标语之间,摆着一张掉漆的八仙桌。
李鑫递上明远集团的资质文件,侯耀祖掏出笔记本:“我们计划建服装工业园,配套仓储和员工宿舍,投产后优先雇佣本村劳动力。”
他瞥见杨村长指甲缝里的泥垢,忽然想起母亲教过的谈判技巧,“永远先谈对方的需求”。
“地皮按年租算,每亩每年八百块。“杨村长敲了敲茶缸,“另外,得帮村里修条水泥路,通到镇里的主干道。”
李鑫正要开口砍价,侯耀祖抬手制止:“再加一项,给村小学捐两万块改善教学条件。”
会议室里响起窸窣的议论声,有个村民小声说:“我家娃正上小学,侯老板此举正合我们的心。”
协议签署当天,洋城晚报记者闻讯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