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徐永杰听见玄关的声响,第一时间走过来。
见林予神色虚弱,徐永杰赶忙握着他的肩膀,担心问道:“小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是你李叔叔为难你了吗?”
李叔叔,是林予昨天晚上约谈的那位叔叔。
一想到这,林予就一阵心酸,
他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弧度,安抚的拍拍徐永杰的手背,把昨晚发生的一切掩盖而过,“李叔叔说,他会尽量想办法帮我们的。”
徐永杰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不管你李叔叔能不能帮上忙,至少多一个人想办法就多一份力量。”
林予强忍着身体汹涌的热意往客厅走去。
客厅没人。
林予侧头,“小林哥哥呢?”
“小林跟李律师去律所讨论二审的事情了。”
徐永杰倒了杯热水放他手心里,望着林予憔悴的眉眼,心疼的叹了声气,“小予,你别太伤心,这件事情肯定还会有转机的。”
“一审的结果不尽人意,我们就提出二审!”
徐永杰缠满怒意的话语落进林予的耳朵里变得模糊起来:“那个畜牲一定要让他以命偿命!”
林予咬着唇,半晌后轻轻应了一声。
冷气还没散干净,客厅里有些冷。
三天前,是徐永志家暴案一审开庭的日子。
徐永志,是林予的继父。
两个月前,林予二十岁生日当天,他的父亲去世了。
死因:家庭暴力。
林予在一片血红模糊中,看着他的父亲在徐永志的酒瓶下没了意识。
从警局立案,到一审开庭。
林予等了两个月。
徐永志只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落在大腿上的双手缓缓收紧,指节处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的父亲承受了长达五年的家庭暴力。
这五年里,他的父亲逃也逃不掉。每一次报警,得来的却是一次次的调解。
如今,出了人命。
法律也不过是给了那人五年的悔过时间。
徐永志还能有五年的时间去悔过。
那他的父亲呢......
谁能给他的父亲,哪怕多活五秒钟的机会呢......
林予不甘心,他想让那个畜牲一命抵一命。
他无声的擦去手心里的冷汗,“大伯,我有些累,先上楼休息了。”
徐永杰赶忙站起身想扶他,却被林予轻轻的拂开伸过来的双手。
出事后,他就一直住在大伯家里。
林予走进房间,手臂使不出半分力,房门被关上只发出细微声响。
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被林予全然忽视。
刚在床边坐下,左耳倏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耳鸣。
林予浑身一颤,下意识抬手捂住左耳。
指尖慌乱的摘下助听器,整个世界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
耳鸣约莫持续了半晌,才渐渐的褪下去。
彼时,林予的额头上已经浮上了一层细汗。
四年前,林予的左耳被徐永志一酒瓶带去了七成的听力。
不论多大的声音,传进他的左耳里,都变成了轻微的细响。
这四年里,耳鸣的次数倒是少。
自两个月前,徐永志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脸后,耳鸣便频繁了起来。
林予反锁浴室门,瞥一眼镜子里粉红印记遍布的身躯。
茉莉香在狭窄空间乍然弥漫,逐渐浓郁。
任由冷水倾洒在皮肤上,林予试图用这种方式压抑住身体里汹涌的热意。
苍白指尖摸索着拿过洗漱台上的透明针管,尖锐针尖没入皮肤。
林予难耐仰头,水珠顺着侧脸线条滑过曲线优美的脖颈。
扔进垃圾桶的空药管相撞,清脆玻璃声被水声吞没。
紧接着,针管也被丢弃。
林予仰头,后背紧贴着水雾弥漫的墙壁缓缓滑落。
炽白灯光晃得眼疼,他抬手挡了一瞬。
泪水混着水珠落下。
无措压抑的哭声逐渐漫过淅沥水声。
抑制剂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