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事记·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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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二年,冬。
萧淞和余歌收到萧泉安定下来的信后,将游山玩水抛之脑后,马不停蹄赶来京城投奔。
萧泉从马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扑了个满怀。
“阿姊!!我想死你了!”
团子似的萧淞在她怀里拱来拱去,毛领搔在她脸侧,惊起一片痒意,不禁也跟着笑出声来。
余歌身上还披着豹皮,活像个猎夫。萧淞像是谁家的小姐,两人走在一块儿,不免引人侧目。
他看着她们姐妹团聚,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听萧淞每晚碎碎念个不停。
离京前还是生死未卜的几个人,千帆过尽,熬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
“哎。”他叹了口气,上去把她们都抱住。
车夫李楼风见他们团圆,赶忙把马鞭扔了凑上去,几瓣橘子乐滋滋挤成一团。
回府后,萧淞在丞相府里转悠起来,转着转着就飘了,背着手昂着头阔气得不得了。
李楼风心中好笑,拉了余歌两兄弟下厨房,让她们姊妹说些体己话。
“本来想给你挑个院子好好修缮修缮,”萧泉见她脸颊又养起些润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又怕你不喜欢,便打算等你来挑了,再命人打点。”
说完她找了个石凳坐下,虽然李楼风天天盯着她喝药打拳调理身子,但明显还是萧淞恢复得快。
小兔崽子浑身牛劲,拉着她逛完了大半个园子,给她累得够呛。
“阿姊挑什么我都喜欢,”萧淞嘴甜道:“再说了,这么大个丞相府,还不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萧泉拿她没办法,掩面失笑。
“你与余歌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他们离京前她就想问了,可惜那会儿时机不对,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她都不得不把萧淞交给他。
萧淞坐在她对面,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哎呀,怎么这么冰,怪我怪我,快,我们找个屋子暖和暖和。”
“……好。”
她被萧淞搀着手,往最近的金香阁走去。
金香阁里摆着琴架,丞相家的李都尉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妙人,她休沐之时,便会在金香阁看他抚琴。
月下轻纱,美人调琴,丞相也是个会享受的风雅之人。
“我和余歌嘛,”萧淞凑到她耳边,“就是你和姐夫那样的啦!”
从她口中喊出“姐夫”,萧泉莫名羞臊,轻咳一声,“你是我妹妹,他是我朋友,你们俩今后若是撂挑子,可不准为难我这个老实人。”
萧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阿姊夹在中间打手势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手肘碰到昨夜没来得及收起的琴身,泄出几声悠扬。
“那阿姊呢?你和姐夫,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就这么定下来了?”
“怎么还反问到我头上了?”萧泉拨了拨琴弦,她对音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堂下客,所以李楼风怎么忽悠,她都觉得好听就对了。
萧淞想起自己和李楼风的那场争吵,垂眼道:“他对阿姊,倒是令人挑不出错。”
当年萧家出事,萧泉流亡时,他左支右绌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后来细细一想,那时他也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罢了。
她站在自家阿姊的立场,自然只理解萧泉。
哼,不过她阿姊也没少疼他吧,看把他养得春光满面的!
萧泉不知他们还有那么一段,那人抚琴的样子倒是令人胃口大开……咳咳。
“反正他住在我丞相府,就别想随便出去了。”
“幸好我提前搬进来了。”
萧泉眼皮一跳往门边看去,李楼风正笑眯眯地抄手靠在门边,歪头看她:“我的丞相,快来用膳了。”
“那我呢?”萧淞瞥了萧泉一眼,有意逗他们。
李楼风:“好妹妹也快来吧。”
“扑哧。”
萧淞被哄好了,旋风一样撞进后来的满身面粉的余歌怀里,拉着人跑远了。
李楼风在心里给萧淞竖了个大拇指,萧泉站起身来,“不是要用膳吗?走吧。”
“慌什么?”
阁中并未点灯,李楼风把门一带,影影绰绰地拢着她。
“大人,你每次看我抚琴,眼神都不大对劲。”
萧泉嘴硬:“我没有。”
李楼风弯腰撑在琴桌两边,笑吟吟地盯着她:“喜欢我广袖散发?”
萧泉咽了咽口水,一脸正义:“嗯,本相怜香惜玉,不行吗?”
“行啊。”李楼风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把脸埋到他怀里,不言不语,装死。
半晌,她说:“好吧。”
“饭菜都要凉了,”她想突围,这人很没眼力见,动也不动地挡着她,她瞪他:“李大人,我饿了,要吃饭。”
李楼风得逞笑道:“此番佳景,不窃玉偷香怎么行?”
于是丞相缴了路费,被放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