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浑身剧颤,慌忙用袖子擦拭满脸脏污,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紧紧抱住妻儿,泪水滴落在孩童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裴戎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的供词,足够换取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
“大人,我说,我全部说...八月初七,陈公命我截留军粮二百石......”
后堂的烛火,燃了大半夜。
摇曳的火光将“陈青山”,“孙永昌”等几个人的名字映得忽明忽暗。
“押下去。”
裴戎的指尖在几个名字间游走,最终停在某个墨迹犹新的名字上,“孙护卫,大牢多添两班哨,别让他死了。”
他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好戏,才刚刚开始。”
晨光初现时,裴戎眼底泛着青灰,眸光却亮得惊人,苍白的手指按在供状上,青筋隐现。
“抄家!”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堂下差役齐齐一震。
孙海单膝触地,高举双手,微微垂首,恭敬地接过名单。
转身时,朝阳恰好照在胸甲上,将那卷草云纹间的“裴”字徽记映得闪闪发亮。
裴戎仰首,只见碧空如洗,那蓝仿佛淬了釉色。
青如远山,碧似深海,更有一缕烟霞流转其间,恍若打翻的珐琅彩。
嵌在白墙黑瓦间的朱红大门打开,一队穿着公服的人马很快从府衙中疾驰而出,径直奔向东城。
孙海一马当先,站在一处雕梁画栋的宅院门口,举着手里的牌子大喊,“遵裴大人钧令!搜查陈青山住所!”
府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宅院就被一队护卫团团围住。
几队差役鱼贯而入,迅速分散站好。
护卫统领孙海走在最后,大踏步进入院子,扫过瑟缩的人群,笑着抬手轻轻一挥,“动手!”
“是。”一众差役齐声应是,迅速进入宅子的深处。
很快,哭嚎声此起彼伏,鸡飞狗跳的动静惊醒了整条街巷。
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被一样一样搜出来,在院门外渐渐堆成了小山。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在管家的带领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来到了孙海面前。
站定之后,她杵了杵拐杖,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敢问这位官爷,为何无故搜查我家宅院?”
孙海态度温和地行了一礼,取出令牌,“老夫人,奉令办事,您多担待。”
老妇人认真看了牌子,有些忐忑的将牌子递还回去,心中更是不安,“敢问,究竟是为了何事?我儿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孙海装作为难地皱起眉头,“老夫人,我就是一听差办事的,实在是不知为了何事,您就别为难我了。”
老妇人眉头紧皱,心中隐隐猜到了答案,却也不敢阻拦,只得退到一旁,寻了个位置坐下,暗中观察。
孙海站在院子中央,冷眼看着证物一件件地被翻出来,管事,账房等关键人物被一一按倒在地。
林墨特意“遗落”的那本密账,此刻正安然躺在证物箱的最上层。
老妇人见此脸色一白,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身形也跟着颤了颤。
她赶紧悄悄冲侍立在一侧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抬头觑了孙海一眼,见无人关注,便悄悄退了下去,自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
孙海见此,也不出声喝止,只笑盈盈地带着人证物证,呼啦啦啦,如一阵风般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