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抚过他手指未愈的咬痕——那是江祁夜夜梦魇时自己咬的。
他将人打横抱起。
怀中的躯体轻得像片枯叶,却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陆执不敢用力,生怕一碰就碎了这尊布满裂痕的琉璃像。
他将崩溃的青年轻轻地放在床上,为江祁涂好药膏。
须臾片刻,陆执将江祁圈进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堵住命运残忍的豁口。
“哥哥,晚安。”
楠城大剧院汉白玉台阶前的升旗台下,总会上演诡异的一幕。
每当血色朝霞漫过广场,猩红旗面掠过晨风时,总有个穿殷红嫁衣的影子在梧桐树后若隐若现。
褪成暗红的绸缎嫁衣裹着单薄身躯,金线绣的并蒂莲早被岁月啃噬得支离破碎。
她抱着鎏金相框的姿势像在护着初生婴孩。
相片里穿中山装的青年眉目英挺,眼眸含笑,胸口别着的那枚勋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升旗仪式就要开始,请您往后退一些。”
执勤的保安第三次提醒。
少女像是被惊动的白鹭般退到梧桐树影里,却仍固执地面朝旗杆方向。
国歌响起时,她忽然踮起脚尖,褪色绣鞋上的珍珠坠子叮咚作响,仿佛在与猎猎红旗的声响应和。
当最后一抹晚霞坠入地平线,她便会幽灵般飘到旗杆底座旁。
所以,午夜巡逻的保安总能在监控里看见这样一幅诡谲的画面。
五星红旗投下的阴影宛如暗红绸缎,将蜷缩的身影裹成茧。
月光碎银般洒落时,能看清她鬓边那支银簪,簪头的海棠花苞永远停驻在将开未开的刹那。
她习惯性地将末端花瓣贴着脸颊轻蹭,仿佛还能触到母亲临行前簪发时颤抖的指尖。
“替阿娘,好好活着……”
记忆里破碎的尾音被夜风卷走,只剩五星红旗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她与相框温柔吞噬。
直到有天暮雨潇潇。
少女染着丹蔻的指尖反复描摹相框边缘,怀中相框被擦拭得锃亮。
玻璃裂痕恰好横亘在他含笑的眼睛上。
直到滚烫的泪珠砸在相框裂痕上发出“嗒”的轻响,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嫁衣红绸却晕开更深的污渍。
一道人影倏地截断月光,一张素白的纸巾闯入猩红视野。
少女抬眼时,撞进一双盛着担心的眸子。
背着吉他的女人半跪在雨里,黑色马丁靴碾着满地碎光。
清冽的声线破开雨幕,透明伞面斜斜倾来。
“你好,需要帮忙吗?”
少女愣神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擦擦吧,眼眶红的像个兔子。”
夜风卷起满地银杏叶,国旗在头顶猎猎作响。
那人指腹残留的温度正灼在她冰凉的腕间。
吉他箱在水泥地上叩出清响,女人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浸着松香的温暖气息笼罩上来。
“五星红旗每天升降三次,你就在梧桐树下站三回。”
“几乎从来没有缺席过,你不用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