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现在常有财觉得,他有比准备柴火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落定。
常有财想留在这里,并且他更希望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留在这里。
所有的回忆外加今天一天的相处,足够常有财清楚的认识到,想要留在这里生活,首先就应该争得刘兰花的同意。自己这三个弟妹虽然基于骨肉亲情天然的对自己亲昵欢喜,可有什么事儿的话反而更依赖于自己的嫂子。如果他能说动刘兰花同意的话,那基本上事情就已经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兰花,我跟你说点事儿。”常有财搓了搓手,好半天才对正在那忙来忙去的刘兰花开口。
刘兰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才重新挂起笑容走到常有财对面坐下。“相公但说。”
常有财是万分感谢古代这种‘三从四德’的封建糟粕的,哪怕刘兰花心里再对他有意见,可同他说话的时候仍旧是和和气气的。常有财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此时刘兰花的是个冷淡的反馈的话,他肯定是没有办法把之后要说的完整表达出来的。这甚至给了常有财一种他们之间不需要商量这种东西存在的错觉,整个常家就是他的一言堂。这个年头只稍稍冒出一瞬,就被理智一巴掌给扇回了南天门。
可事实证明明显是常有财想太多了。无论他用力多长时间去斟酌去组织语言,设想了如果到时候大家反对他应该怎样去反驳,怎样去据理力争,可真到了要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话语仍旧表达不出来心里所想的三分之一。
更何况从刘兰花眼神里捕捉到的防备和疏离是那么的明显,常有财觉得此时的他就好像一直泄了气的皮球。
常有财干巴巴的问:“你觉得咱们还要去东莱吗?”
刘兰花有些讶异,这不是一早就定好的吗?
“怎地不去?祖母的话总是没错的,东莱肯定要安全些。我答应了祖母的。”她声音很轻,但却从容。
“我想,可能东莱村已经不安全了说不定?”常有财微微低着头,伸着手里的棍子把火堆挑的更旺。刘兰花语气里不容拒绝的意味太明显了,容不得他忽视。舔了舔被火烤的有些干燥的嘴唇,“我们这一路上遇见了太多的事儿了,不光是鲜卑人,还有山匪,太乱了,我们可能走不到...”
“有金,你先过来,你大哥有话要说。”刘兰花打断常有财杂乱的叙述,把正在洞口剁柴火的常有金喊了回来。
谁都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早就想过是否要坚持去东莱村避难了。虽然从一开始就坚定的想要听从老太太的决定带着一家老小去东莱村避难,这也是她能想到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可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却丝毫做不得假,它们正慢慢动摇着最初的坚持。
去东莱村不好吗?当然好!刘兰花坚信阅历丰富的老太太给指的出路是最好、最安全。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他们一行人能安全的回去吗?再则正如常有财所说的,东莱村,真的安全吗?
刘兰花不是常有财那般无成算的。当时祖母提出要回东莱村时候,她就私下分析过可行性。消息说鲜卑是从东面打下来的,就算是脚程快,打进了鲁地,且不说不其城西面有平昌、高密这些大城挡着,就算只有八千冯家军驻守的长广郡也能为他们争得一天的逃亡时间。
从他们出城的那日开始算起,到今日满打满算也就过了五日,鲜卑人就算不停歇的一路南下攻无不克,也不可能就此进了鲁地。可他们这一路上的的确确的见到了蛮人,虽然兵力不多,但那比汉人高壮的身形和浓密的毛发却做不得假。那这蛮人从哪来?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那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刘瑞打听来的消息有假;其二就是,蛮人是从海上过来的!
刘兰花是记得的,那时候哥哥还未考中进士,他爹还是不其城的主簿,有一次她从一份落了灰的陈年邸报中看到了这样一则消息:鲜卑人打败了扶余、挹娄和高句丽。那时候慕容鲜卑还是兴周王朝的附属国,属国领土的扩张也算是国家的创收,这顶算是一则让人高兴振奋的消息了。
可那曾让无数兴周人高兴的消息,放到如今却又显得那么讽刺。刘兰花有八成的把握肯定自己的推断,蛮人是从还是过来的。鲜卑人虽是生在马背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可现在他们的土地已经扩张到了扶余和高句丽,高句丽也是临海的。他们要是遭了船从海上过来,那靠海的东莱村还是安全的吗?
可以说在常有财没有提出留下来之前,刘兰花心里的天平就早已偏向不去东莱村了。甚至她此刻心里的想法和常有财不谋而合——找一个远离纷争的地方隐居避让开来,这才能最大可能的保住所有人。
君子重诺,她刘兰花也一样。可刘主簿和刘进士虽把刘兰花培养成了一个饱读诗书、端方如玉的君子,却忘了帮她打破规行矩步的壁垒。她不想也不愿自己去打破这桩承诺,所以她把有金有银的叫来,想着让他们一家子姓常的来决定去留。
留,她就留下来竭尽所能地照顾弟妹长大,抚养他们成人;走,就收拾好行李上路,即使路上真有个什么,也算是全了她和婆婆、和太婆婆的一番情意。
常有财并没有猜到刘兰花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极短的时间组织好自己的语言。相信有自己这两个兄弟在,不仅能缓解他面对刘兰花的尴尬和气短,还能让他更流畅的阐明自己的观点,争取大家的支持。